文三郎坐得靠前一些,也竖起耳朵听这里的动静。
昨日文致的话始终让他介意,他怎么配不上闻家那个小侄女了,文家难道不比卫尉卿要显赫许多么。他抬头往下望,见到闻青轻坐在明灯的柔光之中,穿着他都不曾穿过的华贵织锦,卫尉卿可真舍得,不过,她比画上要漂亮许多……
文三郎握着酒盏,对文致道:“我配不上,是因为二哥喜欢吗。”
文致单手支额,扫了他一眼,像是找到乐子一样笑起来,懒散说:“喜欢啊。”
妹妹谁不喜欢。
看傻子也挺好玩儿的。
此时,他注意到一注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往上看,贵妃娘娘一身雍容坐在主位,不咸不淡望下来。
向闻徐氏傲慢,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文致不管她,往下望,看见闻青轻神色平静,更喜欢了。
闻青轻听见那位夫人的话,正为太子殿下不会出席这种场合遗憾,听到后面,抬头看向那一位夫人,道:“我与文梁两家的郎君并无什么渊源,夫人何出此言。”
宴中无以为乐,谈些茶余饭后的笑话本就是消遣,更何况卫尉卿为闻青轻求嫁高门的事已传遍了整个京师。
“闻娘子不知道吗……”先时那位贵妇人开口。
一语未毕,却听见小黄门一声唱和。
“太子殿下到——”
席中静了一晌,显然都有些意料不到,正在喝酒的连忙把酒杯放下,行礼的动作都有些慌乱。
太子殿下自回京师,只出席过一次宫宴,今日怎么突然来了。
闻青轻眼睛亮亮地抬头,柳迎连忙把她按下去,让她乖乖行礼。
闻青轻只好随着众人一起拜了一拜。
太子殿下少时在扬州,弱冠之时回到京师,也不常出门行走,许多年轻儿郎都没有见过他,只知道太子殿下先天病弱,时常生病,他纵有惊世的才能,也不可能真正登上皇位。没有哪个皇帝敢将江山社稷交给一个病秧子,故而一直有人将江泠视作真正的储君,他们相信,陛下碍于长幼有序,才没有废立东宫。待太子殿下病逝,储君之位早晚是江泠的。
只有江泠不这么认为,
他这个长兄看起来病弱懒散,诸事不上心,其实比谁都冷血薄凉,他根本就是谁都看不上。江醒弱冠回到京师之后,他和江醒相处的时间越久,越能深刻意识到自己根本争不过他,所以江醒得死,他一定得死。
江泠起身,也对着一身红衣的病弱青年拜曰:“长兄。”
江醒颔首,又让众人起来,对着贵妃和宜嫔稍行了个礼。
宜嫔回礼称殿下。
贵妃听闻御史台传来的消息,只觉得他疯了。
却说众人行过礼,见红衣青年站在高位上,长身鹤立,挺拔如竹,不似传闻中将要咽气的样子,又见他容色清艳,似神仙中人。
有女郎上前敬酒,江醒端着酒盏抿了一口。
园中又热闹起来。
刚刚那位夫人料不到太子殿下真的会来,错愕半晌。
此时,文三郎将目光头下来,他跟文致本就不对付,听见文致说喜欢闻青轻,因而也觉得她十分讨厌,道:“闻娘子近日不是一直在相看郎君么,娘子刚刚盼着太子殿下来,太子殿下现在来了,要不要上来敬酒。”
闻青轻听出他语气中的奚落,懵了一下,心道,好可恶的人,敬酒有什么难的。
高位上,有人给江醒解释刚刚发生的事。
江醒说:“这倒有趣。”
文夫人狠狠瞪了文三郎一眼,道:“只是小孩子之间聊天玩乐,殿下不必在意。”
“嗯。”江醒应了一声。
宴上烛火昏黄,太子殿下红衣把盏,微微笑着望下来,说:“只是,轻轻想要嫁人,怎么不先问过师兄呢。”
文三郎错愕抬头。
文致看看江醒,又望望闻青轻,心头大为震撼,预备待会儿出宫就去找许兼。
闻青轻眨了眨眼睛,见他立于疏疏光影中,觉得好看,知道他在给自己撑腰,顿时快乐起来,举杯遥敬江醒,乖乖喊:“师兄。”
她想了想,又记起敬酒应有祝酒词,语气轻快,道:“殿下,长命百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