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的天地间,只有脚踩雪地和冷风呼啸的细碎声音。
闻青轻的脚步渐渐慢下来。
她揉揉耳朵,觉得有点冷,四下望望,不确定接下来该往哪儿走,闻青轻心里懵懵的。
就在这时,空气中,忽然响起一阵渺茫的、模糊的闷响,像是兵戈在雪地上拖行的声音。
闻青轻心跳错了一拍。
她将伞收拢起来,让自己尽量变得小一点,脚步慢慢往积雪深重的一侧挪,想要把自己变成雪的一部分。
忽然,在茫茫大雪中,她对上一双凶狠的眼睛。
闻青轻的呼吸停了一瞬。
她深思慌乱,连忙从袖子里摸信烟,信烟掉出来,在雪地上骨碌骨碌滚了两圈,闻青轻正欲蹲下去捡。一只苍白的手拉住她,把她带到怀里,闻青轻吓得阖上眼睛。
清苦的草药气息萦绕在鼻尖,闻青轻悄悄睁开眼,看见黑衣中一截鲜亮的红色绸缎,她呼出一口气,心中慌乱的情绪渐渐散在风雪之中,她抓着少年红色的袖摆,声音闷闷的:“殿下,我害怕。”
江醒眼睫覆下,眸中情绪很浅,冰凉的手指抚过闻青轻冻得苍白的耳朵和脸颊,他语气清冷:“你该怕一怕。”
闻青轻沮丧低头。
雪地上,陡然响起一声包含怨毒的嘶哑声音:“小畜生!你还我大哥二哥命来!”
江醒指节微抬,黑色的剑鞘重重落在雪地上,素白的雪粒飘扬而起,长剑出鞘,在白雪中反射着冷冽的清光。
他将闻青轻往怀里拢了拢,单手握剑,单手覆上闻青轻的眼睛。
江醒抬眼往前望。
茫茫白雪中,一个浑身脏乱,面容凶恶的健壮男人目不转睛盯着他,他背一把血腥气浓重的大砍刀,脸上刀疤盘虬。
江醒安静地看着他。
他的手指很冷,盖在眼睛上,是一种清清凉凉的感觉。闻青轻眼前黑红交错,她眨了眨眼睛,茸茸的眼睫上下扑闪,在少年手心来回起落。
有点痒,不是很舒服。
闻青轻不停调整姿势、想在江醒怀里待得舒适一点。
就在这时,剑锋划过皮肤,就像割破一张纸一样,血液飞溅,细细碎碎的声音落在雪地上,闻青轻浑身僵硬,顿时安静下来。
血腥气弥漫在雪粒里。
她掀开江醒衣裳的一角,想出去看看外面的景象。
江醒展开黑袍又把她盖在里面,“别出来。”
闻青轻仰头看他。
少年微微垂首,照旧是一副病弱清瘦的样子,侧脸苍白得没有一点血色。
一道鲜血溅到少年身上,从额头到耳侧,再到肩前乌黑的长发,都染了些鲜红的血色,他发尾是湿的,鲜血顺着发尾向下滴落,落到雪地上,濡湿了一块洁白。
雪天没有太阳,天色昏暗下来,苍茫的蟹青色挂在天际。
江醒黧黑的眼眸中,映出苍茫白雪和遥遥远山的倒影,他依旧捂住闻青轻的眼睛,扯下黑袍,往来人尸首上一扔。
横躺着的尸体蒙上一块黑布,布料暗处还绣着金丝,倘若有识货的来看,就会知道这是郡国上贡给朝廷的锦缎,千金难买,珍贵非凡。
这样珍惜的宝物,江醒看都不看一眼。
他揉揉闻青轻冻得冰冷的耳朵,言语中笑意很浅:“你不是跟着崔君,如何会出现在这儿,倒是很有本事。”
四周皆是风雪声。
闻青轻冷得一哆嗦,缩缩脑袋。
他怎么又不高兴,他真是太难相处了。
她撑开伞,踮脚把伞往上送,想让江醒接着,杏眸睁得圆圆的,声音温软,带着点湿漉漉的尾音,小声解释:“我来给殿下送伞的,宋书说你身体不好,受不了风雪。我瞧见你了,我就来了。”
江醒愣住。
“小事而已,你何必亲自来,”他接过伞,抖一抖上面粘附的白雪,“走吧。”
闻青轻原本扯着他的衣裳,可他走得快,闻青轻跟不上,于是大着胆子牵上少年的手。
江醒眼睫微垂,并没有说什么,不动声色放慢脚步。
两人并肩走在风雪之中。
闻青轻还是好奇,问:“后面有什么。”
“坏人,”江醒说,“你敢回头,他今天晚上就来找你。”
闻青轻往江醒身侧贴了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