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隔了些距离。
宋沅听到这句话,脸色惨变,咳嗽了好几声,好似要把肺都给吐出来。
“在说什么啊。”
“赶紧把宋沅送去医院看看,不要把事情闹大。”
“本来玩得好好的,搞这一出……”
“扫兴。”
人走得差不多,谢斯聿还站在原地,身后的影子在路灯的映衬下越来越长,山顶的风又猛又冷,余光里,苏乙还瘫坐在地上,他双手撑在地上,风吹得人头凌乱不堪。
眼前所有的事物缺失了真实感,恍惚间,只剩那双眼还算澄亮。
好一会儿,苏乙才站起来走向谢斯聿,他看了一眼银黑色车些许糟糕的车头,最后问道:“为什么要这样做?”
谢斯聿偏头看向他:“你很希望我见死不救?”
“我不明白,你一开始为什么要对我说那些难听的话,宋沅把我拉出去你也毫无反应,到最后你又开车撞他?”苏乙眼球很红,非常执着地追问着,是必须要问个所以然,“为什么!”
“闹出人命对我也有影响。”谢斯聿淡声说道,“一开始确实是想和你分手,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对你毫无感觉,这样你可以理解了?”
“没有感觉…。”苏乙喃喃道,瞳孔缩小,“那为什么还要和我做……”这时候苏乙右眼里流出一滴泪水来,晃得人刺眼,到此时那还算是质疑、隐忍的眼泪。
“从那一刻我才知道对你没感觉,还挺恶心的。”谢斯聿说的话过于清晰明了。
“混蛋!”苏乙用力扇了他一巴掌,声音嘶哑:“你拿我当什么了?你的实验品?”
谢斯聿稍稍侧过头,半晌才漠声说:“不然呢,难道到了恶心的地步还一定要在一起?”这句话说出来,他便看见苏乙的眼睛已然被泪水贯满了,非常难过的样子,他还从未见过苏乙这样伤心。
原来爱情并不只是一厢情愿就能美好起来。
谢斯聿握住他的手腕,又轻轻挥开,“苏乙,早点结束对我们都是好事。”
他走向车驾驶位,坐进去后,便看见苏乙双手握紧成拳,跟在他后面,踹他的车身,满脸愤恨地对他吼道:“谢斯聿,你这个王八蛋!”
“怎么会有人喜欢你这种人!混蛋!烂人!可恶的家伙…”苏乙对他嘶吼道,但是泪水很没出息地一直往外流。
直至车已然消失在前方的路,苏乙还在骂他是一个可恶至极的王八蛋。
如果他能想到更肮脏的话骂他就好了,也要让谢斯聿和他一样狼狈,可是两人中,谢斯聿总是那个平静如水的样子,让人觉得他是完全不受情绪影响的家伙。只有他,只有他忍受一遍一遍地心如刀割,一次又一次地回忆起谢斯聿对他冷漠无情的样子。
几乎每天深夜苏乙都睡不着,夏天,那大大的月亮在黑夜里越来越亮,苏乙觉得它也很可恶,因为它亮得让人没办法睡觉。更可怕的是每夜的水管滴水声、楼下青蛙的突如其来的叫唤、床板的咯吱声、以及渺小的虫鸣。它们此起彼伏,又重复不停。
隔音不好的墙壁也日夜不休地播放着邻居的吵骂声,以及排气管里涌进楼道的油烟,嘈杂,肮脏,喧嚣,一并喂进他的呼吸道,逼得他喘不过气。
大概是那晚自己从山顶走下来的缘故,苏乙腿又不利索了,突然疼得不行,他专门请了一天的空假,去市医院挂了个号,医生告诉他得早点做手术,还有治愈的可能性。
这手术要大几十万,苏乙根本没钱,他也不可能去问沈素要钱。一旦因为钱的事情让沈素在江家诞生矛盾,沈素不能幸福的话,沈素不能幸福……。苏乙觉得就这样吧,腿好与不好在这世界上都没有什么意义了,他从医院坐车回来,身心俱疲,即使一个看起来年迈体虚的老人站在他腿边,苏乙也懒得让座了。
就不让座又能怎么样呢!难道这老头能一瞬间比自己还瘸嘛!难道他苏乙还能活到老头这个年纪吗?
他也要死了。
老人提着一袋米,倒是没怎么挖苦这个年轻人,也听不见苏乙内心激烈的澎拜,反而是旁边的热心大妈一直在唧唧歪歪。
那些她们自以为的锋芒毕露、代表着自己人格魅力的众多眼神里,在此刻,苏乙甚至没有什么平时的精力去揣摩去反击。
但至少他下车的时候甩了她们一个大白眼。
只是走在路上,他突然想起家后面的一条白水河——是一条没落的运河,就隔在茂密的芦苇荡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