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连盛、老杨柳二人背叛,杜雪衣一盘算,胜算虽少得可怜,但一走了之仍有很大希望。于是她手中双刀挥舞不停,还抽空撕了片婚服胡乱将腹部伤口裹了一圈。正当她招呼李征鸿一起撤退时,却见他死死盯住自己的伤处——就是方才这般眼神,出离愤怒,随即转冷,继而对一切置若罔闻,宛若鬼魅一般,决绝地往连盛而去。
而自己隔着人海,怎么叫都没任何作用。
“还得是妹夫!”吴中友尴尬地笑了笑,重新将衣服穿上。
如如道人正责怪怀无不知体贴,忽听到“妹夫”二字登时傻了眼,他这才注意到,自己徒弟自从落地之后,眼神一直有意无意地盯着杜雪衣身旁的一天真浪漫的女娃子。她长得不如杜雪衣好看,却也是甜美阳光,令人怜惜。此时的她正拿着一块帕子,将杜雪衣嘴角早已凝固的血迹轻轻拭去。
在这紧张的时刻里,被包围的众人却似处于一片安静和谐的景象中。
“玄度你想做什么?”只闻欧阳鹏怒喝一声,抖了抖长袍,一把将余玄度拽回来。
这一声有如晴天霹雳,所有人这才如梦初醒,心中皆不由感叹在这仲秋时分竟能闻到梅花香。
“快屏气,这梅花香有毒,会让人产生幻觉!趁还没惊动梅大赶紧逃,其他的等会再说。”杜雪衣反应得最快,却还是晚了。
“真以为
我们傲寒山庄没人了吗?”咿咿呀呀的声音由远及近,只见一名身材瘦小的中年人坐在精巧的轮椅上,被家丁推了出来,他与梅三姑有些相像,眉目之中傲气逼人,却并无梅三姑那股邪气,他低声道,“后院两位也该来了。”
果然时间掐得正好,话刚说毕,邓宜阳和柯为和也从另一方向退到梅花林中。
“玉山你没事,太好了,我。。。。。。”邓宜阳远远望见杜雪衣,脚步登时快了不止一倍。而来到她身边,反而不知说什么好。正犹豫着,却对上了吴中友和余玄度二人阴沉的眼神,不禁退了一步,离杜雪衣又远了些。
杜雪衣哪有闲情管邓宜阳说了什么,听见梅大的声音时她便立时知道不妙,一回头果然瞧见身后梅树林已缓缓移动,随即花香四溢。
“柯大侠、道长,等会我上前,你们赶紧趁树阵还未完全开启,快些离开。”欧阳鹏低声朝众人说道,随即一步踏上前,将罩在头顶的斗笠摘下。
“欧阳鹏,你。。。。。。”杜雪衣大概猜到他的想法,却还是心中不忍。
摘下斗笠的欧阳鹏面上的刀疤狰狞得很,他回头朝杜雪衣做了个“保重”的口型,继而朗声朝梅大说道,“梅大,今日欧阳某就是上门赔罪的。令弟确实是我杀的,卫小姐和东山剑派的人也是我杀的,当时是为了抢回杜门主的刀。”
“杀了人,就只是赔罪?”梅
大冷笑。
“我欧阳鹏,一生作恶多端,死不足惜,今日在此处留下一命,以告亡灵。”欧阳鹏将手中长剑往远处一扔,凛然道,“此事同其他人无关,还请放他们走。”
“好。”梅大竟答得爽快,“但梅花阵已开,能不能活着走出梅林,要看他们造化了。”
“快走!”欧阳鹏朝众人喝道。
柯为和与如如道人闻声而动,余玄度和林玉山一人拉起一个,其他人也各自施展自家轻功,闯入梅林,往山下而去。
“大哥!”后院传来梅三姑的惊呼声,她扶着墙跌跌撞撞来到梅大身旁。
梅大望着梅林前已然自断筋脉、气绝身亡的欧阳鹏,说道:“杀人偿命,欧阳鹏如今身居高位还能如此,就算是为了保全他人,也令人佩服。这次就暂且放过他们,但他们能不能出得了梅林,也不一定。”
“那小妮子!还有那个臭道士!”梅三姑咬牙切齿道。
“人家没武功,你就欺辱人家;而后她来了帮手,武功比你高,用同样的方法欺辱你,你就不甘心了,是不是不讲道理了些?”梅大淡淡说道。
“大哥!”
“欧阳鹏也是独脚之人,还有你发现没有,”梅大低头凝视自己双腿,眼神有些黯然,“她跟我一样天生不宜习武,但所有人却好像依然很崇敬她,这不是跟我一样吗?你说她似乎能看破天下武学,听着倒是挺有意思,就暂且饶他们这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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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边风声呼呼,满山光秃秃的梅树渐渐模糊,杜雪衣想起那日,欧阳鹏满面风尘,顶着大雪撑着一根破烂的木杖,一瘸一拐地寻上映月山庄,坚定地同她说要加入银刀门。
他前半生靠单脚独行于天地之间,了无牵挂,上天却让他遇到了伴侣。奈何天意弄人,他最终堕入更无尽的孤独之中。如今他独自走进漫山梅林,天地间再无独行侠欧阳鹏。
待到杜雪衣晃过神来,柯为和、如如道人已将自己和余玄度带到怀夏坊众人的接应处,然而梅林中其他人却全都没跟上来。
“不好,他们内功不高,许是闻到梅花香,困在里面了。”杜雪衣皱眉道。
柯为和招呼上如如道人:“咱去寻,你们在这等着。”
“好好好!”如如道人回道。
“如若其他人心智已乱,先救宜阳!他有办法!”杜雪衣赶忙道。
邓宜阳这家伙虽然医术不精,但治疗癔症,让人清醒还是有一手的。
眼见二人远去,杜雪衣这才发现自己已有些体力不支,身体不自觉地往旁边倾斜,她边晃着脑袋试图保持清醒,边说道:“玄度,扶我坐一会,头有些晕。”
一阵天旋地转,余玄度的俊脸已经出现在越发模糊的视线中,二人四目相对,杜雪衣好像又想起了什么,挣扎着道:“你刚才。。。。。。”
然而视野却不争气地越来越模糊,眼前那人的身影也消失不见,他喊自己的
声音亦逐渐远去,杜雪衣心中却还有一堆疑问没问出口。
她想问余玄度,为什么会突然想去月老庙?怎么最终又没去?
她还想问余玄度刚才是怎么了?怎么眼神和李征鸿那么像?
余玄度将杜雪衣身上披的衣袍又裹紧了些,将她稳稳抱起,在她耳边低声道:“这么烫,还逞强。好不容易轮到别人保护你,还这么不让人省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