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幹嘛走這麼遠?」
「你累嗎?」
「又沒走路,怎麼會累?」
「那抱怨那麼多幹嘛?」
「……」皮皮閉嘴。
見她沉默,他又開腔:「今天過得好嗎?除了遇到一隻熊,你還遇到了誰?」
「見到了幾個狼族的人,有安平家的,有修魚家的。還遇到了兩個蟻族的女孩,一個丁丁,一個叫嚶嚶。」
當然還有青陽和關鶡,皮皮沒提。
「就這麼多?」
「這還少?」
「也是,不算少了。」
皮皮忽然想起一件事:「剛才你們問五鹿原是不是卡薩。什麼是卡薩?」
「狼族有很強的領地意識。一般以頭狼為主,家族聚居。成年的公狼出路有三。要麼挑戰頭狼,取而代之;要麼服從分配,留在族內;要麼離家出走、自立門戶。」
「哪一種是卡薩?」
「哪一種都不是。卡薩是情場高手,卻沒什麼戰鬥能力,所以不受族人待見。他們喜歡四處閒逛,勾引別人家的女兒,又往往用情不專,被女兒的父兄攻擊……所以通常死得很慘。」
皮皮忽然想起了安平蕙,忙道:「對了,安平蕙讓我帶話給五鹿原,讓他三日之內帶著禮物去安平堡求婚。」
賀蘭觿嗤了一聲:「好嘛,修魚家的麻煩還沒開始,又惹上了安平家。加上昨晚跟北山家打的那一架,咱們剛到沙瀾,已經把一半以上的狼族得罪了。」
「局勢這樣緊張,你還有心情帶著我來山里閒逛?」
「越是緊張,越需要放鬆。」
他們終於走到了山頂。夜風很大,吹得耳膜呼呼作響,皮皮凍得一連打了幾個噴嚏。賀蘭觿將她放下來,脫下風衣攏在她的身上。
「你說的「放鬆」不會就是到山頂上吹風吧?黑燈瞎火,凍死我啦。」
一雙手隔著風衣摟住了她:「這樣呢?是不是暖和點?」
他用自己的背替她擋住了風口,皮皮的臉紅了,額頭頂著他的下巴,被上面的胡碴磨得微微發癢。心中甜蜜的同時又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祭司大人到沙瀾肯定不是來談情說愛的。方才和五鹿原的一番討價還價足以說明他心中有個龐大的計劃,自己只是計劃中的一小部分,究竟承擔什麼樣功能目前尚不明晰。想到這裡,皮皮覺得不能裝傻陪他演下去,想推開他,卻被抱得更緊。
「我想回去了。」
「幹嘛急著走?你不覺得今晚的星光很美嗎?山上的松木很香嗎?」他輕輕地說,「如果你肯靜下心來,可以聽見很多的聲音,風吹草木的聲音,飛蛾破繭的聲音,小鹿過河的聲音……」
「狼嚎的聲音。」皮皮接口。
「如果你和這座大山一樣古老,可以像它一樣思考,你也聽得懂狼嚎。」
皮皮幽幽地看著他,想起很多年前,祭司大人在井底和她說過類似的話,他變了很多,但審美的情沒有變,甚至談起這些情時用的句型都沒有變。皮皮的心又軟了,她又找到了一個證據——這個賀蘭是真的。
夜空如深海般湛藍。星光璀璨,照得天際微微發白。四周全是三十多米的大樹,在這個季節只剩下了一道道筆直的樹幹。光禿禿的枝椏在樹冠密集,縱橫交錯,連成一片。乍一看去,還以為世界倒過來了,那些全是根莖。
賀蘭觿將她的身子擰了一下,轉了一個方向,皮皮這才知道他為什麼帶自己來這裡。
山的北坡有一個小小的瀑布,瀑布之下有個水潭。水色碧藍,在寒夜中冒著白汽。
那是一個溫泉。
「口渴嗎?」賀蘭觿從腰間解下一個水壺遞給她,皮皮喝了一口,跑到泉邊,坐在石頭上,脫下鞋子,將痛得發酸的雙腳泡到水中,笑道,「啊哈!賀蘭!快過來!這裡水溫正好,還微微發燙呢!原來你說的放鬆,就是帶我來這裡足療?」
賀蘭觿慢慢走過來,看著皮皮,一臉譏諷:「是的。關皮皮,我帶著你翻越三座大山,走了兩個小時,找到這個地方,就是為了讓你來泡腳的。你的腳可真金貴呀。」
「除了泡腳還能幹嘛?」皮皮本來是逗他的,一面笑一面抬起頭,忽然不說話了。
祭司大人在脫衣服,很快就只剩下的一條短褲。
蒼白的月光下,他的身軀健美得有些不真實,特別是扇形的胸肌和結實的小腹,不像健美運動員那樣誇張,卻是條分縷晰,飽滿精緻。皮皮強迫自己移開視線,儘量不要去看他的人魚線。
水花微濺,他游到她的身邊。
「是你自己脫衣服呢?還是我幫你脫?」
「你以為我怕你?」皮皮橫了他一眼,脫掉衣服坐到水中。
「這就對了。」他從水裡鑽出來,坐到她的身邊。
皮皮忽覺喉嚨疼痛,似有硬物。吞又吞不下,吐又吐不出,倒沒擋住呼吸道,卻有一種不小心吞下一個辣椒的灼痛感。
其實一路上她都覺得有些喉嚨疼,還以為是被風吹感冒了。
「原來帶我來這,除了足療,還有水療,兼治感冒?」
「我是帶你來脫敏的。」
見她臉色發白,吞咽困難,賀蘭觿道:「怎麼啦?」
「喉嚨里……好像有東西……」
皮皮用力咽了咽口水,企圖將硬物咽下去,不料那物頑固地附著在喉間,一動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