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重锦转身,背对着吕广道:“审,你来动手。”
“啊?”文钊愣了愣,随后道,“大人,之前一直都是你亲自审的,为什么这次换属下来审?”
但贺重锦没有解释,他想到刚才江缨的神情,隐隐有些担心。
他审问吕广的时候,一定吓到她了。
出了地牢,江缨带着红豆越走越快,红豆一边被强行拉着走,一边道:“小姐,你现在不是一个人,是两个,走慢一点!”
此刻正值盛夏,园中百花竞相盛开。
闻着花香,江缨适才紧张的心情逐渐舒缓下来。
红豆扶着腰,气喘吁吁道:“小姐,奴婢知道你胆子小,但也不必跑这样快啊,审问的又不是小姐。”
“你说,那个叫吕广的最后会怎么样?”
红豆答:“听说贪墨一案陛下十分重视,向吕广这样的逃犯,肯定会被贺大人处死,奴婢听说那些被处死的官员都是贺大人亲自监刑的。”
贺重锦果然如传言那样,雷厉风行,心狠手辣。
江缨抚着胸口,平复内心道:“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我没有做好他的夫人,出了差池,他不高兴,会如何罚我?”
红豆哑了半天,而后道:“贺大人对小姐很温柔,不会罚小姐的。”
江缨脑海中幻想出了一个画面,她像吕广一样被架在刑具上,昏暗潮湿的地牢里,贺重锦正漫不经心地将鞭子沾在盐水中。
贺重锦此刻如嘶嘶吐信的蛇,语气寒到吓人,杀意尽显:“早知你连正室夫人都做不好,真后悔当初娶一个小门小户的嫡女进门,现在,你有命嫁进贺家,没命离开了。”
“缨缨,放心,你是我的妻,我必当‘温柔’待你。”
这门亲事,怎么看怎么像是龙潭虎穴啊!
红豆以为江缨不怕了,哪知江缨更怕了,手心里全是冷汗,颤声道:“我要回去练琴了,对了,今日的女诫还没读完。”
*
这之后,江缨很少在白天见到贺重锦了,并非是贺重锦有意躲着她,而是她有意躲着贺重锦。
她清晨就去书阁练习八雅,一日三餐都在藏书阁,贺重锦很晚才回屋在她身边躺下,他不言,她装睡,就这样相对无声地过了一夜。
几天过去,江缨没和贺重锦说上一句话,整日与琴棋书画为伴。
又过了几天,藏书阁里的墨被用完了,江缨让红豆去管事那里要墨,后来红豆回来时,神秘兮兮道:“小姐,你猜我回来时碰见谁了?”
江缨正在钻研棋局,葱白双指夹着棋子,随后落在了棋盘上:“碰见什么人了?”
红豆:“文侍卫和贺大人啊!我还悄悄地偷听了他们的对话呢!”
她凑到江缨的耳边,压低声音道:“小姐,文钊说,地牢里的吕广死了,被贺重锦打死了。”
第14章阳春白雪(修)
江缨面色一白,双指捏着的棋子砰地一声掉到棋盘上,她一想到昨天吕广血肉模糊的模样,心里头就发怵。
“小姐,贺大人也是为了朝廷着想,官员贪墨,死不足惜!”
江缨点了点头:“我知道,贺重锦对吕广用刑没错,他们贪墨,一些钱财虽然不至于处死,可是,如果在这个节骨眼上大梁打过来,战乱会死很多的人。”
红豆:“那是为何?”
“我只是……只是有些害怕他而已。”
这皇京之中谁人不知,大梁的国力已经远远超过大盛,而十几年前,梁国还是任由大盛吞并的鱼肉,为求自保把皇子送到大盛为质。
一年后,梁质子猝,享年十二岁。
谁都不会料到在未来,梁国和大盛会调换身份,前者成为后者悬在头顶上的一把刀俎。
但尽管如此,江缨还是忍不住对贺重锦产生芥蒂之心,那几乎是出自骨子里的,本能的惧怕。
因为小的时候,许姨娘养了一条性子不好的狗。
第一次见到江缨时,那条狗并未表现出多么凶恶,还欢快地冲着她摇尾巴,后来,江缨见到他吃脏骨头,就想将骨头拿走,不准它吃。
谁知狗不知怎得,一口咬伤了她的胳膊,那时许姨娘刚进门没多久,江怀鼎说江缨伤得不重,让许姨娘道个歉,草草了事。
从那以后,江缨见到许姨娘的狗就哭,躲得远远的,有时连一缕狗毛落在她身上都忍不住打哆嗦。
她发现。她就像惧怕那条狗一样,惧怕着贺重锦。
然而,贺重锦也猜到了她的心思,这天夜半,他缓缓推门,塌上的江缨又像之前那样背过去装睡。
他望着她,女子柔软的,缎子般的长发披散在身后的榻上,贺重锦心想,过去这么多天,江缨应该愿意和自己讲话了。
“缨缨。。。。。”
贺重锦启唇,江缨将双目闭得更紧,他只吐出一个字,顿了顿后,轻轻叹了口气,掀开被子静静躺到塌上。
江缨细微地察觉到贺重锦的反应,那似乎是一种无奈。
他有心事,不高兴吗?
江缨记得红豆之前说过,吕广在审问时死在地牢里,文碟来源的线索就断了,所以贺重锦才会有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