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灵溪再次鸡贼接道,“对啊对啊笑笑姐,我哥这人最不爱欠人情了,这又是升职托你的福、又是让妹妹打扰你的,可得好好宰他一顿!”
说完拿了个茶包就“逃”了,程灵舟白眼都没翻完……
邹笑细不可闻的笑了一下,终于主动松口:“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但凭程警官差遣。”
“不敢不敢!这可算不得公事。”
“说到公事,您知不知道……白家姐妹她们最近怎么样了?”
“我腿伤在医院躺了大半个月了,回来也一直没得空,慕白最近碰壁,我没好问……”
***
已是十一月,今年入秋以来雨水颇多。
今天好容易出了太阳,集团近期的事情也终趋于平静,不论是道歉、处罚、更新内部架构,重新融资……都逐渐落入正轨。
这天午后,陈翊早早地接白音提前下班,来到了丰海市精神科疗养院。
“护工说她最近状态趋于缓和,已经可以安静听人讲话了,偶尔还能认得人,我这才赶紧告诉你,看你要不要抽空来看看姐姐?”
下了车后,陈翊帮白音把忘在副驾上的风衣拿好,稳妥地披在了她身上,“换季容易感冒,别着凉。”
“谢谢你陈翊,一直帮我留意姐姐的事。”
“跟我说什么谢谢?”
陈翊点了一下她的鼻子,自然牵起她的手,两人一同走进了疗养院内。
夕阳西下,孤雁南飞。
白晚坐在轮椅上张望着这一幕,眼里却平静无光。
那件事后白音才知道,原来姐姐早就确诊了躁郁症,并且有重度抑郁倾向,一直有依赖药物的习惯。
在美国那几年就已经有症状了,回了国之后独自面对这么多事情,精神状态怎会有回旋的余地?
镜水别墅一事后,她彻底“疯了”,明明还这么年轻,却已经有了阿尔兹海默症的前兆——什么都记得,却谁都忘了。
她走到姐姐身前,可白晚看她的眼神却格外陌生,仿佛是从来没见过她一般,不打招呼,但也并不会像最初那样抗拒了。
白音如常蹲下身子,摸了摸她撑在轮椅杆上的手——嶙峋的指节,就像当初她从秋月山回到家那晚一样微凉。
“姐,你最近吃得好吗?有没有在看什么书,刷什么视频呀?”
护工说,白晚现在每天做的最多事,就是看书和刷手机。那本《呼啸山庄》和《基督山伯爵》来来回回翻了好多遍,有时候心情大好,还会给护工讲里面的情节……
“姐,你最近看财经新闻吗?留意慕白集团的动向了吗?虽然之前流失了不少合作,但最近我们又谈了几个项目,资金已经有回转的趋势了,你看……我没有骗你吧?事在人为。”
大约是“慕白集团”这几个字触到了她的神经,她忽然将眼神定定地放在了白音身上……哑声问询:
“你认识我妹妹白音吗?”
听到这个问题,白音忽然鼻子一酸,更加激动地抓住了她的手——
“嗯,我认识,她……她很想你,也很担心你,不知道你过得好不好……”
眼泪忽然开始不争气地流下来,陈翊刚要递上纸巾,却看到白晚主动伸出手指来,帮她轻柔地抚去了泪痕……
“我已经十年没有见过阿音了,她现在应该都成年了吧?我离开家的时候,她才八岁,调皮机灵,天天变着法地‘使坏’,我……我下周就要回国了,我爸爸给我买了机票,也帮我安顿了住处……可是,我回去了,还是一个人…我真的,好想我的家人们……”
白晚的泪水也簌簌滑落,在那张素净又英气的五官线条上,意外地破碎、却又刚毅。
“为什么我爸爸要留我一个人在洛杉矶这么久,为什么我回国后还要承受这么多事……我只想简简单单地…和我的家人生活在一起啊。”
白晚抚摸上白音的脸庞。
“你能不能帮我转告阿音啊?你就说,我很记挂她,她能不能不要怪姐姐曾经抛下她……”
从白晚的房间出来后,白音终是情绪崩盘,哭了很久。
陈翊让她靠在怀里,安心啜泣。
疗养院走廊内,橘黄色的暖光洒了下来,落在白音的黑上,明明亮眼、却凄凉。
“其实在知道了姐姐一直在暗中操控一切的时候,我心里是很气愤的,不管她出于什么目的,还是把我蒙在鼓里这么久,哪怕在最后一刻,她拼了命也要与画同归于尽,看到她醒来后那样痛不欲生的样子,我曾不止一次地怀疑……”
白音苦笑着说出了这句,她曾埋在心底一个多月的话——
“或许当时让她和画一起葬身火海,才是她最好的结局。”
她目视着远方的夕阳,颜色那样浓重,就像那天他们一同走进镜水别墅之前的落日一般耀眼……
“可我还是自私的,我一心只想着无论怎么样,她是我唯一的亲人了,我一定要救她。”
陈翊不动声色地捉住了她的手,有些凉,他亲昵地将它揣进了自己大衣的衣兜里。
他淡淡提醒,“救人怎么会是自私呢?何况还是自己唯一的亲人。”
在那一刻,白音知道,眼前这个曾对自己说过那么多宽慰之词的人,终于让她再次理解,有时候,语言的意义不在于当时那一刻的情绪,而是在今后你能想起它的每一刻,都可以随时醒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