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隐舟挑眉,道:“时辰如此之晚,孤一个外臣,是不是不宜进入路寝?”
公孙无疾笑道:“哎,喻公说得哪里话儿?若是一般的公侯,自然不宜进入路寝,可喻公您是谁?那可是天子的左膀右臂,天子的结拜义弟呐。”
喻隐舟推脱不开,又觉得公孙无疾话里有话,似乎故意想要支走自己一般,公孙无疾可不是省油的灯,尤其入了雒师,比在雒水更要仔细小心。
喻隐舟一笑,道:“既是如此,那请太宰带路罢。”
“请!”公孙无疾拱手。
喻隐舟与公孙无疾一同出了燕饮大殿,往燕朝最北端,天子的寝殿,也便是路寝殿而去。
夜色已然浓郁,走了一段之后,喻隐舟突然道:“太宰,孤方才想起来,燕饮之事有酒水沾染在衣袍之上,若是如此见到天子,岂不是大不敬之罪?”
公孙无疾蹙了蹙眉头。
喻隐舟又道:“太宰不介意,让孤先换一领衣袍罢?”
公孙无疾干笑道:“自然是不介意的,这面便有空殿,还请喻公入殿更衣。”
喻隐舟皮笑肉不笑的道:“有劳了。”
喻隐舟入偏殿更衣,公孙无疾自然不能跟上来,只好在殿外等候。他一入了偏殿,立刻将殿门关紧,一个翻身,轻盈的从户牖翻出,一身黑色的朝袍,快融入黑夜之中,悄无声息的往燕饮大殿折返。
快步走入燕饮大殿,喻隐舟一双鹰目扫视,沉声质问:“太子去了何处?”
负责侍奉的寺人恭敬的回答:“回禀喻公,太子不胜酒力,已然被师将军扶走了。”
“师彦?”喻隐舟蹙眉,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此时乐镛走过来,面上还是没有多余的表情,言简意赅的道:“太子请喻公,随外臣来。”
*
“唔……”
叶攸宁浑身软绵绵的,仿佛醉酒一般,眼尾殷红,双目朦胧,依靠在师彦怀中,歪歪扭扭的往前走去。
师彦搂住叶攸宁的细腰,扶着叶攸宁进入了公孙无疾预先准备好的小殿。这个小殿就在燕朝之中,因着燕朝中供人取乐的地方太多,这个小殿便被闲置了下来,但小殿的地理位置,正好是出燕朝,入治朝的必经之路。
换句话说,只要燕饮散去,羣臣必然经过此地,正好可以目睹叶攸宁与人偷情的场面。
眼下所有人都知晓,寒生死后,太子攸宁与喻隐舟成为了爱侣,一旦太子醉酒偷情,叶攸宁和喻隐舟的脸面都不会好看,他们的干系,自然不攻自破。
师彦扶着叶攸宁进入小殿,将殿门掩上,将叶攸宁小心翼翼的放在软榻之上,这一系列的动作,已然令师彦出了一头热汗,不知为何,吐息紊乱,略微有些粗重。
叶攸宁斜卧在榻上,似乎失去了意识,一时小殿变得静悄悄。
师彦慢慢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叶攸宁白皙的面颊,轻声道:“太子,我……我是混账!我狼心狗肺,恩将仇报……对……对太子不起。”
他说着,突然失声痛哭出来,泪水仿佛决堤,似乎仗着叶攸宁看不到,所以便如此的肆无忌惮,抹着眼泪,沙哑的自言自语:“我也不想如此,可是我……我没有选择的余地,谁叫阿父将我生成了一个细作,为何我天生便是一个细作……”
师彦的祖父、师彦的父亲,都是细作,他们虽然是喻国的武将,却心心念念的都是雒师。可师彦生在喻国,长在喻国,他只是随着父亲出使过一次雒师,也是在那时,稀里糊涂之下,被父亲逼着誓,忠心雒师,忠心天子,拜了公孙无疾做义父。
师彦哭泣道:“阿父去世的时候,死死的抓住我的手,他说我们师家,是天子的臣子,绝不能做不忠不义之徒,他便是死了,便是在黄泉地下,也会牢牢的盯紧我,要我为天子尽忠,若有背叛,万箭穿心,不得好死!我很怕……很怕……我很怕不得好死,但又怕对不住太子,我师彦自诩顶天立地,到头来,只是一个……只是一个甚么也保护不了的卑鄙小人……”
啪!!
师彦抡起手来,狠狠打了自己一记耳光,再次抬起另外一只手,眼看第二记耳光便要扇上来。
啪……
昏睡中的叶攸宁一把抓住师彦的手臂,没让他扇自己第二季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