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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数尤善变(第2页)

“公子怕他发现不成?”

“这倒不是。覃某因为为夫人治病居于赵大人门下,医者为仁自当清欲寡淡,奉公廉洁。若别人看到赵大人门下的客人带如此名贵的饰物,恐怕招人非议,有损赵大人名声。”

“你倒是谨慎,是韩某考虑不周。”

收回戒指带上,又道:“既然公子如此不同流俗,高风亮节,韩某有一事相求,也就直言不讳了。”

果真是有事,否则也不会一见面就送这么贵重的礼物。

能一直带在手上的,不是意义非凡就是价值连城。

“大人请讲。”

“这里不方便,可否借一步说话?”

到了宁府庭院,我微微屈身打揖道:“韩大人但说无妨。”

“有一味药,据说有将死之人起死回生之功效。但天下炼此法者已失传。韩某将幸,无意间得此炼药之秘法,但无论如何都不得其旨。炼出来的药始终没有效果。”

“你怎么知道没有效果……你在试药?用什么?家兔?家犬?还是……”

“都是一些不久就要被处以极刑的死刑犯罢了。”

我忽然觉得有些彻骨的寒意,在这三伏天里。

活人试药,也是绝了。那被试者要承受多大的痛苦才能死去?活下来多半也是半死不活,生不如死。

“韩大人想让覃某做什么?炼药一事恕我直言万万不可,若天下有此药也是邪术,覃某不会做,赵大人也不会同意。”

“我能给得起的酬劳是赵大人的十倍百倍,你也看到了我的家底丰厚不是吗,覃公子真的不再考虑一下?”

“在下绝不答应此事,望大人恕罪。”忽然雷声大作,劈了几道闪电下来,我看了一眼,“要下雨了,若韩大人没有别的事,该回了。酒宴正酣,不宜错过。”

韩浣看着不知何方有些怅然,眸深似海:“嗯,你先走,我稍后便回。”

走到一半,他依然背对着我负手而立,我回头笑道:“通常这种药,都需要一味极强极烈的药引,而且异常稀少难得,有时遍寻天下也不得。”

-

回到席上,大堂中央,严家的小女儿正在弹一曲凤求凰,尹辗坐于席首,微阖双目,左手支着脑袋,右手手指在桌上轻轻敲击,合着乐拍,似在打节奏,听到音律不对节奏错了的地方就会停下来,微微皱眉。

酒倒在杯中,深感无聊,四处打量,也不知曲颐殊第几个出场。

按理说,她应该丑得很突出,很特别,鹤立鸡群才对。

曲毕,姑娘屈膝行礼,怀抱胡琴下去,几位大人粗略点评一番,便问下位上场是谁。

有一女子,十分可疑,她只一个人,罩件大氅戴着兜帽,沉默地饮酒,歌舞宴进行了一半都不见她有所动作。这时,她突然站起来,解开披衫露出华贵的舞服,妆容精致。目光坚定而自信淡然地向场中走去,一曲舞毕,对她有所改观,看起来年龄不大却舞步精湛舞姿优美,在座的人都被这只从天而降的小舞姬惊艳了一下。

诸位大人极尽溢美之辞,看得出她起初还有紧张,全身绷着,舞蹈起来才越来越放松,这阵已然自信粲然,盈盈欲笑。我托腮好整以暇地观看。

直到有人问:“这位姑娘舞艺超群,可否告知你的来历姓名?”

“回大人,”她端正行礼,“实不相瞒,小女此次是顶了别人的名头来参加选拔,实则身份低微,不值得大人记住。”

“你是替了谁来的?”

“回大人,”她顿了顿,似在犹豫要不要说出那个名字,“是曲颐殊。”

底下嘘声四起,一片哄堂大笑。

只有我,凉血寒气像从地底开始,慢慢往上伸延。

-

颐殊

阿筝是被谢府的马车送回来的,她一来,就见到我跪在门前。

而我在她来之前已经跪了一刻多钟。

早先我到韩府时韩浣就带着人在门口守着,负手站立,如此隆重庄严的排场,还是头一次见。管家站在其旁,狗仗人势,趾高气扬,想是发现我们没在就去通风报信了。

阿筝一下慌了神,也不管地上脏不脏,裙子昂不昂贵,在我旁边跪了下去。过来四五个人站到她身后,押着她,要她亲眼观看我受罚。荆条做的鞭子,落在身上便是一道血痕,抽在背上,一下比一下重,我都咬牙挺着。阿筝双手捂脸,眼泪就从她指缝间流出来,哭得站都站立不住。

后来的事我记不清了。只记得背上火辣辣地疼,痛到醒来又痛到昏厥过去。阿筝哭着给我上药。没完没了地发高烧。好几次我以为我要死了,闭上眼睛睡过去就再也醒不过来了。但是睁开眼睛又听到阿筝在我耳边不停地嘤嘤哭泣。

我拽着她手,想留点遗言,又什么都说不出来。她握住我的手:“大夫来看过了,说你受了这么重的伤,竟然只是昏睡,并无大碍,尹大人也送来了金创药。”

呵,韩浣既然想置我于死地,又何必为我请大夫。

至于尹辗,我是真的不能理解他。

同样,他也不能理解活受罪的我。

我们既互不能理解,便不奢求站在对方的立场设身处地地想,没有道理可言的,也不会为了他送我药这一点可怜的好处而谈原谅。如果施舍微不足道的怜悯,就能使受害者忘却之前的种种,未免显得这人太愚蠢好糊弄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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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尹辗来拜访韩大人时干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那天有人告诉我,尹辗随韩浣在花园散步,我挣扎着爬起来,把阿筝吓得不轻,她放了药碗急急来扶我,大抵是我表情痛苦中夹杂着狰狞可怖,她也没敢硬拦。

我提着裙子下床,找了外衫披上,鞋都没穿,狼藉又混乱地推开门出去,在院子里狂奔,一时间忘记疼痛,穿越了侍卫把守的半个别院,想抓我的人在我身后挤成一团。

我都不知道这究竟怎么做到的,好像一直在跑,跑了很长时间,没有一个人撂倒我,数次他们就快接近,但不知怎地被我躲过去。当时眼里只有一个目标,死咬牙关,就是要往前挺进,横冲直撞,马仰人翻。假如说有一时片刻回头的话,停下来,都会感觉到痛苦。

侍卫想上来拦我,被我推攘到一旁,正堂内,韩浣正与尹辗坐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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