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突然想起来,在某个不经意间,他曾经和她说过,他对她是蓄谋已久,徐徐图之。
当然,那时候的楚长欢压根就没信他的鬼话,只以为他在玩笑。
可如今再看……
他说的,没准儿是真的。
说实话,知道这件事,她是欣喜的,是雀跃的,原来从他们相见的伊始就是双向奔赴,而不是她一个人的单相思。
可把这个情况放在眼下这个情景当中……
她既然不能再和他又什么可能,
公平起见,也该断了他的念想。
没有谁比她更清楚在倾尽全力地投入后却终究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的痛苦。
她同样也清醒地明白,让她亲口说出这些违心的话,她只会比他更疼。
可她没有别的选择。
“任凭本宫处置?好啊,跪下。”
她抱着胳膊,一副居高临下的倨傲模样,沈故言好像并没有什么其他情绪,他只是如她所命令的那样,乖乖地跪了下去。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楚长欢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沈故言,你有没有觉得自己很像一个人?”
她淡淡开口,声音听不出丝毫情绪,沈故言抬起头和楚长欢四目相对,只一眼,便看清了她眼底的凉薄。
他愣怔片刻,又垂下眼皮,摇摇头。
“你听说过江天杪吗?就是在宴席上帮潭平说话的那个。”
这次,他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抬起眼,平静地和她对视。
瞳孔上的白障,随着他的注视而渐渐变得透明。
她扯起嘴角,笑得戏谑:“你知不知道,你很像他?”
沈故言的神色依旧是那般淡然,他甚至弯了唇角,吐出两个字:“是么?”
“能有几分像他,是你的福气,沈故言,”楚长面不改色地说着,“不过,你确实比不上他。”
沈故言垂下眼皮,问道:“殿下,何出此言?”
这次,楚长欢狠了心要和他分出楚河汉界,她把心一横,上前两步,钳住他的下巴,逼他看向自己的眼睛。
“当然是因为你身患眼疾,眼睛上糊着一层白呼呼的玩意儿,看着就惹人生厌,”她恶狠狠地说着,丝毫不掩饰自己眼里的厌恶,“还有,说起来,潭平算是你的表妹吧,她被本宫那么挖苦,你这个做表哥的却只能干干看着,而天杪他,即便知道无影墨一事和本宫脱不了关系,却依旧敢站在潭平那边为她仗义执言。”
她顿了顿,一字一句,字字诛心:“所以,你,比不上他。”
说罢,她甩开了他的下巴,沈故言生的白净,下巴上已经被她掐出了痕迹,楚长欢的目光在那上面停留片刻,又不着痕迹地别开。
不可以半途而废。
她从腰间掏出帕子,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仔细擦拭,仿佛刚才碰到过什么脏得不能再脏的东西。
“别以为本宫不知道你想做什么,沈故言,我劝你最好早点死了这颗心,你比不上天杪,更入不了本宫的眼。”
“本宫可不想召个残废当面,你还是趁早去打别人的主意吧。”
说罢,她将帕子狠狠丢进旁边的树林里,转头时,正看见他投过来的目光。
湿漉漉的眼睛,像是只被人遗弃的小狗。
楚长欢只看了一眼,就不着痕迹地避开目光,转过身,还不忘故作姿态地扶了扶被风吹乱的鬓:“本宫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吧。”
话音刚落,沈故言的双手止不住地抖,即便如此,他还是能够平静地垂下头,不一言。
他刚才说的“任凭殿下处置”,如今也算是,求仁得仁了。
而背对着他款步而去的楚长欢,每一步都好像踏在刀尖上,她知道她就快要撑不住了,从他低眉垂地跪在她面前的那一刻起,她就疯了一样想要冲过去抱住他。
可是,她不能那么做。
她不可以那么自私。
一滴叛逆的泪滑过脸颊,掉在地上,出很轻微的声响,被风声盖了过去。
沈故言一眨不眨地目送着那抹红衣倩影消失在绿荫之中,他无声地张了张嘴巴,半晌,却只是出一声苦笑。
“就这么恨我吗?”
“岁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