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安安揽着她的肩膀安抚她:“没事的,都是些不值钱的东西。”
梁招月不知该笑还是生气,她说:“我在担心你哥哥会不会受伤。”
孟安安心态极其平和:“不会不会,爸爸摔东西很注意的,都是往地上或者墙上摔,反正每次哥哥都是安然无恙,你放心。”
梁招月怎么觉得,不说还好,一说她就更担心了呢。
这时,书房里又传来周霁华的声音:“这么多年你还在怪我对吗?”
周云川没作声。
周霁华又说:“这些年,只要我在你母亲身边,你基本不出现,就连你妈妈的生日也是一样。在你眼里,我就这么不可饶恕吗?”
周云川依旧没说话。
周霁华也不气馁,说:“现在你也结婚了,我不求你感同身受,就想着你体谅体谅我,就这么难?”
周云川终于有点动静,他冷笑一声:“体谅你出轨,体谅你抛妻弃子,体谅你害得一个女人这辈子只能永远被关在这富丽堂皇的笼子里?”
梁招月听了,很是震惊,她没想过明明是恩爱相加的一对神仙眷侣神仙,竟然背后是这样的满目疮痍。她似乎有些明白为何刚才孟望夕不让自己上楼了。 都说家丑不外扬,她不敢去看孟望夕和孟安安,也不能就此离开,只能低头盯木地板,减少存在感。
这话就像是踩中了周霁华的痛处,他声嘶力竭地据理力争,“你妈妈是自愿和我在这里生活的,我从来没逼过她,你看她的精神状况一年比一年好。她要是不愿意,她就不会是这个状态。”
周云川淡声反驳:“这话你说了自己信吗?”
这回轮到周霁华不说话了。
周云川站了一会,避开一地狼藉,转身往门口走。走出没两步,身后传来周霁华苍老的声音:“我没逼你妈妈,从始至终她都是自愿的,我没逼她!”
最后那句他几乎是用吼的。
气势是足了,但在梁招月听来更像是一种心虚的表现,充满了自我安慰和自我洗脑。
她猛然想起当年父母离婚各自推卸过错时,父亲梁明凯也是这样的状态。明明是他出轨在前有错在先,他却说是母亲给的压力太大,让他没有一点自由,没有一点男人的尊严,所以他才出轨,一切都是母亲的问题,他从来没有错。签字离婚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每回他出现在梁招月面前,无一不是站在道德制高点批判母亲,妄图洗脑女儿。
梁招月想,男人在出轨这方面,从来没有悔悟,有的只是在婚姻关系破碎后,急于撇清自己。
她似乎有些理解周云川为何会说——一段关系保持原貌,有时并不是坏事。
书房门开,周云川从里面出来,见到她们三人站在门外,他也只是目光一顿,须臾,他若无其事地说:“吵到你们了?”
梁招月抿唇不语。
孟望夕说:“这么多年了,你还是在意当年父母犯下的错是吗?”
他不以为然:“我从不认为母亲您有错,相反错的是里面的人,我还是当年的想法,您不必被困在这里,您完全可以想过自己想要的生活。如果您需要,我可以带您离开这里。”
话落,不待孟望夕回答,身后传来一道怒呵声:“周云川你给我滚,这里不欢迎你,你以后都不要再过来了。我就当作从来没有过你这个孩子。”
周霁华走到书房门口,手指向楼下的大门,说:“滚,现在就滚出去。”
周云川没看也没理睬他,径直走到梁招月面前,问:“要多留一晚,还是明天再走?”
梁招月反问:“你要现在走?”
他点点头。
那她就没有留下来的必要了。
她说:“那我跟你一起。”
周云川眸色微敛,他想起昨天来之前,她说过,无论生什么,她都在他这边。
视线扫过孟望夕,再扫向周霁华,最后他什么也没有说,朝梁招月伸出手,梁招月反应也很迅,几乎是不假思索地把手放到他手里。
她直觉此刻,自己是不需要再说什么的,只要把手交给他就行了。
周云川牵着她的手,头也不回地下楼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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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子一路直奔机场,车里安静得可怕。
梁招月偶尔看向窗外,偶尔快瞟过驾驶座的周云川,他唇线抿得紧紧的,神色差到极点,整个人的气压基地,一副不好接近的模样。
认识这么久以来,梁招月第一次见他这副样子。
以前他的喜怒不形于色,很难有情绪这么外露的时刻。 再联想到他16岁就出国读书,梁招月隐约明白,或许他和周霁华的矛盾是在少年时期就存在了。那也就是说,周霁华很早就对这个家庭不忠了。而且按照如今周云川对他的冷漠,梁招月能猜出那时候的周霁华在年少的周云川心里,一定是榜样般的人物,是他人生成长道路上的方向杆。他肯定非常喜欢崇拜他的父亲,所以在知道周霁华背叛这个家庭后,他心目中为之敬仰的人物崩塌了,加上周霁华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他才会如此痛恨他的父亲,并难以介怀。
否则,他不可能一年只和他的父亲见一次面,然后在这么难得一次碰面中,他连表面的和谐都懒得伪装,径直将其撕开,还撕得如此难看,全然没了平日的游刃有余。
梁招月很能和他感同身受,因为当初父亲出轨时,她也是这样的一个心理历程。
要说她和周云川有什么不同,大概就差在恨父亲的这件事上吧。她少年时期很少从父亲那里得到关爱,以至于后来得知他出轨,父母要离婚时,她短暂地恨过他,恨他不爱她就算了,竟然可耻到连一个完整的童年都不愿给她,实在枉为人父。
好在父亲不是爱伪装的人,比起爱别人,他更爱自己。他从来自私得坦荡,坦荡到这些年来梁招月根本对他不抱有任何期待,因此也就无从恨起。
前尘种种,不过一场梦醒,四个小时过去,两人回到北城。
飞机落地之后,乘客在机组人员的轻声细语中,有序离开飞机,两人落在后边,梁招月装作不经意地看了眼周云川,比起在港城时的情绪外露,现在他已经收拾好自己的情绪,整个人又变成了往日熟悉的模样。
冷静自持,游刃有余。
梁招月看向自己的左手,几个小时过去了,她隐约还能感觉到他之前握住她的手留下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