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持禅房里,会悟似是知道他会来,早已摆好了清茶,捻着颈间念珠,诵起佛经。
穆沉渊在禅房外静默了片刻,伸手推开了门,他看着案几上两盏清茶,微微一笑,“大师好兴致。”
“不若施主精心布置。”会悟本不是蠢笨的人,当初只因一个情字,才将萧家置于万劫不复之地,如今青灯古佛,却早已想透当初一切。
穆沉渊施施然在他面前坐下,闻言神色不
变,“大师慧眼如炬。”
会悟轻轻摇头,眉目间闪过些惋惜,“比不上施主将一切都拿捏在手,分毫不差,那位受伤的小兄弟……是陪着施主拿命在博。”
穆沉渊听到他提及扶疏,扶着杯盏的手微微一滞,继而以另一种频率缓缓转动,那本将万事都掌控在手而生出的睥睨之心,也跟着有瞬间的慌乱和惶恐,但也只是一瞬,那抹因扶疏生出的不安被强行掩下,“若非如此,怎能顺利见到大师。”
他冲会悟谦恭一笑,俊朗的面上是叫人观之喜欢的温和,所谓的君子端方,也不外如是。
会悟轻轻一叹,盯着自个跟前杯盏茶水中现出的人影怔怔发呆。
他大致猜到,他隐匿在清波寺十多年,只因为想念宝珠,只因为这一次想念,而让担心自己的寺中僧人才想出那法子将宝珠带了来,谁曾想,却引来了穆家人的注意,穆家有一个韩太后,又如何不知道自己对韩桐是满心的愧疚,如此那个跟韩桐相像的小兄弟有难……自己绝不会袖手旁观。
真是一出好计。
会悟苦笑摇头,可就算悔不当初,世上也没有后悔药,他缓缓端起面前茶盏,轻轻呷了一口,此刻已是完全镇定下来,淡声问道,“施主如此睿智,可是穆家哪位王爷?也好叫贫僧知道,此番是死在谁手。”
穆沉渊端坐在座,闻言微微一笑,“朕排行三,名沉渊,字摇光,世人称朕摇
光帝抑或新帝。”
“啪!”
会悟右手一个不稳,手中杯盏落下砸在案几上,茶水飞溅,那茶盏又因着这一撞摔飞在地,裂成数片。
穆沉渊只作未瞧见会悟眸中震惊之色,慢条斯理的抹去脸上溅到的茶水,周身气势逼人,他淡定抬眸,两指轻轻摩挲鼻尖,似笑非笑,“大师似乎很是震惊?”
“不……”会悟沉默片刻,此时才像是回过神来,慌忙否认。
穆沉渊心中已有怀疑,面上却不动声色,他浅浅笑着,这一笑让他有了些许当年先皇帝穆启琛的味道,让会悟眉心一皱,眼中瞬间闪过恨意和复杂,冷硬的转过了头。
将他种种神情一一收入眼中,穆沉渊笑的有几分高深莫测,他缓慢的凑近他,柔声道,“原本朕想着,朕想要的只有大师一人,这寺中僧人,并不愿为难一二,只是朕给了机会却不好好把握的人,朕……也是无法啊。”
他话音未落,陈展已是推着一个身形佝偻的老和尚进了禅房,竟是慧能。
“主持……”慧能哀哀叫了声,噗通一声朝会悟跪下了,膝行几步到了他跟前,“老夫人临死前,要老奴跟着老爷寸步不离,老爷的命令再大都大不过老夫人,老奴这辈子,都不会离开老爷半步。”
会悟怔怔抬手捂住双眼,却是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穆沉渊并不理会他主仆二人真情流露,他淡漠的垂下眼眸,淡声道,“萧先生,会
悟大师,你这些年,可叫朕好找。”
“当年私通外敌要谋反的只是萧会一人所为。”会悟惨然一笑,缓缓起身,竟是走到穆沉渊跟前,直挺挺跪了下来,“偷得十几年自由已是我命大,今日,我束手就缚。”
他说着,伸出双手。
穆沉渊却不为所动,定定看着面前那杯茶,沉声问道,“萧家宝藏藏于何处,钥匙在哪?”
会悟脸色煞白,默然不语。
慧能看不得自家骄傲了一世的老爷跪在人前,他哭喊道,“钥匙早被夫人交给大小姐了,我们真不知道。”
轻轻呼出胸中一口浊气,穆沉渊缓缓笑了出声,“那萧宝姝呢?”他说罢偏头笑盈盈问他,“不会是失踪了吧,恩?”
“大小姐在萧府抄家时,被人掳走了啊。”慧能被逼的太过,缓缓伏身朝他磕头,“我们找了这么多年,都找不到她。”
“难道当年不是你萧家和定国公刘方狼狈为奸,图谋我穆氏江山,阴谋败露时由你萧家顶罪,他刘方再偷偷救下你萧家嫡女萧宝姝,夺得富国敌国的宝藏,只等时机一到,再篡我穆氏江山吗?”穆沉渊猛地一拍案几,已是雷霆震怒,他本就是天潢贵胄,富贵逼人,此刻再不刻意收敛气势,骨子里透出的威压,迫的慧能浑身发颤,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呵……”一直沉默不语的会悟突然嗤笑出声,“穆家的人,当真喜欢颠倒是非黑白,当初
穆启琛如此,想不到皇上,你也如此。”
他这话说的没头没脑,穆沉渊修眉一挑,冷笑道,“大师何出此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