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笼太湖,雾霭如纱。
宁静无波、清澄透澈的湖面上,一叶扁舟,正自缓缓漂行于碧荷红菱之间。
慕容复仰躺船头,斗笠遮面,手枕后脑,裤管卷至膝盖,小腿浸在沁凉湖水之中,身边斜插一枝钓竿,一副愿者上钩、得失随缘的闲适姿态。
穿着水绿衫子,身姿曼妙娜婀,肌肤白皙宛若新剥鲜菱,唇角有着一粒细细小痣,更添几分俏媚的少女阿碧,轻轻撑着竹篙,使小舟漂行之时,舟身平稳无有半分摇晃,连竹篙破水声都极尽轻柔,像是生怕搅扰了公子小憩。
每当望向斗笠遮面的慕容复时,少女眉梢眼角,尽是说不出的似水温柔。
当小舟深入一片菱叶丛中,阿碧轻轻放下竹篙,任小舟随波逐流,自俯身舟舷,卷起袖管,探出欺霜赛雪的藕臂皓腕,采摘鲜红菱角。
方自采摘了小半篮红菱,慕容复柔和磁性的声音忽然入耳:
“阿碧,唱支小曲听听。”
阿碧微微一惊,小手轻拍胸脯,用清甜软糯的吴侬软语娇声说道:
“公子,你突然出声,吓了阿碧一跳呢。”
慕容复轻笑一声:
“是吗?都把你吓成怎样了?”
阿碧笑嘻嘻说道:
“吓得婢子差点一头栽进水里哦。”
“慕容家的阿碧,胆子也会这么小吗?”
“人吓人,吓死人好伐……”
“好吧,本公子向你道歉。”
阿碧俏皮一笑:
“婢子可担当不起。若是公子当真过意不去,便给婢子变个戏法可好?”
换作三年前,阿碧是断然不敢与自家公子如此说话的,更不敢向他提条件。
不过自从三年前,自家公子练功走火,大病七天之后,就像脱胎换骨一般,变得更加亲切随和,温柔体贴。
从前的公子,对待家里下人虽然也很和气,但那种帝王后嗣、世家子弟的傲气,却是深深刻在公子骨子里面,待下人的亲切随和,更像是一种施舍恩赐。
大病痊愈之后,公子骨子里的傲气渐渐消敛,变得更加率真随性。
虽然他偶尔也会表现出一种淡淡的疏离,仿佛世间万物都不萦于心,好像高天流云般疏离人间、不可捉摸,可阿碧觉得,这样的公子,反比从前更讨人喜欢,让她更加想要亲近。
三年下来,阿碧已渐渐习惯了公子的新脾性。
也敢与他开开丫鬟本不该开的玩笑,乃至找些由头,与公子提提条件。
大多数时候,公子总会满足她。
今天也不例外。
“好啊,你先给本公子唱曲,公子我听得满意了,便给你变个戏法。”
“嘻嘻,一言为定哦!那婢子就先唱曲啦!公子想听哪词?”
“苏东坡的‘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用我教你的曲调唱。”
阿碧一呆:“啊?那种怪怪的曲调啊……”
慕容复呵呵一笑:
“可你家公子喜欢。”
“可是……听说苏东坡不久前被贬去了岭南惠州,唱他的词,会不会不吉利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