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司天台大堂里这个优哉游哉吃着西瓜的二十多岁青年叫孔山,是司天台的副台长之一。这声音一下子让他想到公鸡阉了还会不会打鸣的问题。
御膳房告状去了?这要是老天爷抢了皇上想吃的东西,告状也没用吧,谁让皇上按辈分是天子呢。
“孔山接旨。”
孔山赶紧吃了几口,瓜皮扔到一边,抹了把嘴。其他众人赖赖唧唧地把自己手里的麻将牌扣下,慢慢悠悠地走出正厅,去院里迎接圣旨。这时临时工已经很乖巧地跪着了。
但其他人真没什么好激动的,这只是司天台第一次收到圣旨,在这个衙门里当差的正式员工,谁家里还没收到过几次圣旨。
司天台,出了名的钱多事少离家近,没有工作压力,毕竟星星每年基本一个样,随便照着画画就好了。
而且,老台长走了以后,堂堂司天台,观星为业,晚上都没有人上班了。
除了凶兆领会错了圣意,基本没什么风险。
老台长教育有方,用前途给大家好好上了最后一课。没人会犯这个忌讳。
并且,穷人家孩子肯定也不学这个,这种职位,也没啥实权,过年回老家说着都不长脸。老百姓也有自知之明,也不会问你,你看我是天
上哪颗星啊。
所以,司天台是官员子嗣的不二之选。也正因如此,小小的钦天监被塞进了十几个纨绔子弟。一个临时工,十几个副台长。
“奉天承运,皇帝昭曰,司天台副台长孔山观星有功,官升一级,为从三品,先锋。即日前往南疆平乱,钦此。”
听完,众人疑惑的目光聚焦到了孔山身上。这个调动也太奇怪了一些,文职变武将,一个只懂看星星的人怎么能上阵杀敌?除非两将对垒,孔山对敌军说,看,流星!然后趁对方分神之际逃走。
孔山接旨后,站起来,走到老太监身边。他不像其他子弟那么瞧不起宦官,他也知道,想要过得好,就得阉割一部分东西。
孔山低头说道:“郭叔,是不是我爹跟右相吵架又输了。”
“这俩老头都斗了大半辈子了。唉,何必呢。”老太监也没说太多,叹了口气,拍了拍孔山的肩膀,转身走了。
“小山,不给点赏钱吗?”跟孔山关系很铁的秦子晋赶忙走过来,朝快要走出门的老太监努了努嘴。
“不用,我爹肯定给过了,我们家是包年的。”
“小山,什么情况?怎么那么突然?”其他人也陆续围了上来。
“还能是什么情况,你们也知道,我爹和右相整天左右互搏,报应都落到我们这些当儿子的身上了。”孔山一脸的无奈,因为他已经从他的哥哥们的经历里看到了自己的未来,“他俩就折腾吧,早晚都把自己折腾成孤寡老人。”
“唉。”秦子晋短暂地沉默了一下,“不过也不一定是坏事,你二哥在北线也挺好的。据说回来还能娶六公主。等你回来,也娶一个公主,这么算你也是未来的驸马。”
“瞎说,皇上一共就六个女儿。”
“五公主不是没人娶吗?你娶五公主呀。”
“那你是你哥的姐夫了。”
“哈哈哈哈哈哈……”司天台就是这样,一群没心没肺、又看透了的人才会那么不在意。
“晚上摆酒,兄弟们给你送行。”秦子晋说完这句话,众人沉默,散去。
看透了的人才会那么更在意。
第2章咱家就这么个情况
孔山喝完酒回到家,已经过了子时。
总管家朱师傅就站在门口等着孔山:“少爷今儿个回来得挺早啊。”
马夫把孔山交给朱师傅后,赶紧去喂马了。毕竟,能熬夜的马不多了,得格外珍惜。
但孔山并没按朱师傅的引导回房,而是径直走到了他爹——左丞相孔苏格——的房间。
一推,还从里面插上了门闩,孔山直接用手穿破窗户纸,从里面把门拨开。
朱师傅象征性地拦了几下,也就是拦给左丞相听听,不过还是把门闩从孔山手里拿了过来。孔山进了房间,朱师傅就把门带上悄悄地走了。
“好家伙,孔苏格,不是我说你,睡觉还插门,跟我是不是有点见外了。”孔山边说边走,踉踉跄跄走到他爹床前。孔苏格面朝墙侧卧,一动也不动。
“别装睡了,又输了?你当官当得挺好啊,踩着儿子平步青云啊。”孔山一屁股坐到他爹的腿上,很重。孔苏格轻哼一声,还是没接茬儿。
“不说话啊,再不说话一巴掌糊你熊脸。”孔山把脸凑到他爹耳朵旁边,声音提高了几分。
孔苏格见装不下去,转身朝向了孔山。略带尴尬地解释道:“不算输,赵清文儿子更惨。”
“所以你们俩斗了半辈子,赢了什么了吗?就失去了五个儿子。”
“六个,他儿子这次去东海。你想,就算不遇上海盗,还有晕船呢,就算不晕船,还牙龈出血呢。而且,什么叫失去啊?你看你大哥二哥,不是也挺好的。危险的事他们不用上,战功还能跟着混。你二哥回来就是驸马,还有比这个更软的饭吗?这是千万不想努力的人的梦啊。知子莫若父,你要相信,你们天生就是吃软饭的料,没发现从小到大,你们兄弟仨都不喜欢吃排骨吗?这样安排最稳妥了。”
吃软饭这个事,确实很符合孔山二哥的名字。
孔山母亲费越桃费夫人是前左相的女儿,孔家的实际掌舵人。所以,孔山大哥随母亲姓,叫费文,二哥叫孔武。但一般都喊二哥废物。
“你是吃软饭没吃够,让咱家成软饭世家了啊。我也不傻,这次去南疆可不像我俩哥哥那样,交个实底吧,我可听说南方驻守的武将们对你有很大的敌意。”
孔苏格坐起来,一脸苦相地抓了抓头发:
“唉,这还得从当年林茂东的事说起,你应该多少也听说过一些。这一直是皇上心中一根刺。这么一算都过去十五六年了。那事儿发生得太蹊跷了,你想想,堂堂一个大将军,在中秋节皇上大宴群臣的时候,跑到后宫把皇上最爱的妃子给杀了,既不合情也不合理。到现在,皇宫里中秋节还边吃月饼边烧纸呢。”
“确定是他杀的?按理说他犯不上亲自动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