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知晓内情的人,却始终有所担忧。
中央研究院中曾经有人提出过假说:变异因子的浓度变低,并不能真的减少怪异的产生数量,只是减缓了它们的成长速度。而且因为怪物的捕食效率极高,成长速度极快,这种减缓甚至都不足以让一代人平安终老。
它的作用仅仅只是将今年会出现的怪物,延缓到了十年或者二十年后再出现,仅此而已。
这不是说平衡计划本身有错,有几十年的缓冲时间总比没有好,如果A区在相对平稳的缓冲期修建各种防御工事,训练战斗人员以对抗怪物,那么就是打有准备的仗,能游刃有余的应对未来的艰险。
可一部分自治区的上层人士并没有这样的打算,他们极力将自己治下的区域描述成理想乡伊甸园,很多B区和C区疲于应对怪物的人,对虚构的安乐窝神往不已,削尖了脑袋也想搬到A区生活。
大批设施老旧,无法抵御怪物袭击的旧时代遗产被翻出来直接使用。地价飞涨,寸土寸金。可庞大的金额并没有投入建设,反而不知进了谁的口袋,他们赚的盆满钵满之后拍拍屁股就走,根本没真的将居民的生命和未来当回事。
二人的老师试图揭露其中隐患,但因为证据不足被打压,还牵连了两个前途无量的学生。
而在老师已经郁郁而终多年后,揭露真相的契机出现了。
新岛之中,某种极大可能来源于怪物的毒素在民众之中迅速扩散。
这到底是有人蓄意为之还是怪物自己的行动,尚不得而知,二人唯一能确定的是,长期警力不足,戒备松散的新岛一定应付不来。
等它酝酿成无法挽回的大祸,“平衡计划”内幕中的种种隐患,新岛高层的丑恶嘴脸将被公之于众,过世的老师将得以正名,他们的前途……算了,不重要。
代价就是新岛的无辜居民。
袅袅烟气中,蓝领带探出头来扇了扇风:“别把枷锁往自己身上背了,人各有命,只能说这些人非要搬到那座烂尾楼里,是运气和眼光都不好。就算如此他们也比平均寿命只有三十五岁的C区人幸运多了。”
新岛人大多并不知道作为A区人上人,还会被人如此评判,他们之中的大部分,仍然在忙碌而对未来充满信心的生活着。
林荫倒是已经反省过很多次自己的运气和眼光了,但如今仍然被折磨着。
因为导师下周要去外地开会,临时串课到这周,连着一下午的大课可不好熬过去,向来多话又懒散的师哥突然提议中间休息一节课再上。反正都是成年人了,又不是非得天黑之前回家,晚点下课无所谓的事。
导师可能也觉着连续肝六节课太挑战极限,同意了这个建议。这就导致,最后一节课还没结束天就已经黑了。
虽然如今没了跟踪狂的困扰,可林荫对新岛的治安半点不抱希望,很不希望自己走夜路回家。
但又不能因此早退。
林荫强打精神,极力压制心内的不耐烦。
也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毒素确实影响了她的神经,她现在看谁都不顺眼,尤其是那个嘴欠的师哥。她几乎是耗费了全部精力,连导师在讲什么都没太认真听,才勉强压制住想要揍师兄几拳的冲动。
她不是这届学生里最出众的学生,但一向认真,导师看出她状态很差,下课之后还关心了她几句。
林荫心不在焉的敷衍。
导师并不长住在新岛,待会儿就会驱车通过大桥回到大陆,就算解释,他恐怕也很难理解林荫的心情。
她只恨自己没有犬怪的瞬移能力,只有回到家,在那只巨大又温暖的怪物身边,才能感受到安全感。
外头已经起了雾,不算浓,抬头还能找到月亮的轮廓。
怕什么来什么,林荫还没出学校大门就察觉到有人在跟着她。
又来?她是什么吸引变态的体质吗?
而且还是两个!
路上行人很少,她试图拦住几个看起来还算面善的人求助,可他们都显得紧张兮兮,不等林荫开口就绕开了她。甚至经过一个交警岗亭,里边都空无一人。想伸手拦辆出租车,可马路上也比平日空旷,没有空车驶过。
林荫只能加快脚步。
快一点,再快一点,到家就好了。
好不容易冲进公寓电梯间,她就看到,有个光裸着上身的男人,正骑在一个穿西装的大叔身上,一拳又一拳的捶他的头。
“让你瞧不起我!你凭什么瞧不起我!”
被揍的人已经失去意识,满是鲜血的头无力的扭到一边,都不知道还有没有气。
林荫后退了一步,施暴者转头瞪了她一眼,恶狠狠道:“怎么,你也瞧不起我?”
林荫:“没有……”
她无意多管闲事,慌忙去按电梯按钮。而与此同时,又有两个人走进了公寓大门。是两个有些眼熟的年轻男人,隐约记得在学校走廊见过,应该是其他专业的同学。
在此时此刻见到熟面孔可不是什么好事,他们明显是从学校一路跟踪过来的。
其中一个瞥了一眼墙角的施暴现场,皮笑肉不笑的盯着林荫,视线带着令人不适的黏着感停留在她身上。
“同学,听说你住的地方最近不太平,不如让我们来保护你吧?”
保护个屁,最危险的就是你们两个!
上电梯只会被这两人堵在里边,林荫几乎是头也不回就从电梯间另一侧冲了出去,毫不犹豫的跑向步梯间。
多亏前几天在顶楼也走过一次,公寓楼的上下结构一致,她还记得方向,不用停下来思考,一直跑到三楼都没被两个明显不对劲的男同学追上。
但从来没锻炼过体能的林荫极限也就在这里了,在三楼半,她的兜帽被人从后边扯住,男人要用手臂勒住她的脖子。
就在这时,天花板的一角陡然扭曲变形,浓而有形的混沌之中,一只怪异嶙峋的勾爪伸了出来,一根指甲轻轻的勾住了林荫的衣服。
爪尖太过锐利,瞬间撕裂了布料,但并没有伤到林荫,她只是仿佛娃娃机里被勾中的那一个,晃悠悠的被提了起来。
当然,其他人是看不到犬怪的,他们只能勉强理解林荫是被看不见的手提了起来。
对同类的嚣张恶意,不能抵消看到怪物时的恐惧。两人愣了一瞬,很快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他们转头要逃,但都没等走出一步就被拦腰折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