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人哈哈大笑,李介有些忘形,脱口而出,“对了,师兄,你有没有张宜凌师姐的消息,上次我们同学聚会时候还提到她的,现在她在美国怎么样?对了,还有邱天师兄!”
气氛一下子冷了下来,方可歆皱眉,用胳膊肘撞他,“好好吃你的,别没话找话说。”
倒是何苏叶先笑起来,“张宜凌的情况,我不是很清楚的,很久没有跟她联系了,邱天倒是有一些,上个月他告诉我在准备论文,可能快要毕业了。”
李介满脸的羡慕,“邱天师兄,看上去不咋的,其实挺大隐于市的一人才。”
何苏叶点点头,“有道理,绝对的人精一个!”
方可歆心潮涌动,怔怔的盯着何苏叶两年来,这是她第一次听何苏叶提起张宜凌,她一直认为这是他的禁忌,埋在心底最深处的伤痕,不会轻易示人,没想到他现在如此随意,好像在讨论今天的天气一样自然。
半晌她才反应过来,“大师兄,你现在对师姐她”
“事情都过去两年了。”何苏叶坦率直言,“何苦自己跟自己过不去,这是她的选择,我得尊重她,况且她走的那么坚决,所以,这一切都过去了。”
何苏叶眼里便是纯粹的坦然,没有伤感,没有悲恸,和两年前那个雨夜完全不一样。
他是舍得了,放下了,不再留恋了,而自己,和世界上每个被困在过往却不能自拔的人,不知道何时才能放下,若是放不下,这一生如何幸福。
吃完后,两人便起身告辞,他便独自一个人看着书房里的标本出神。
这些都是张宜凌从学校搞回来的,说什么非得耳濡目染才能学好中医药,在他的记忆中,她一向是一个太要强的女子,总是不允许自己失败,最好的成绩,最独特的衣着,学生会的副主席,校报的主编,这样一个女孩子,天生就是被上帝眷顾的。可是,她连男朋友也要找最好的,但是自己是最好的一个吗?
因为她考试成绩总是没有他高吧,尤其是中医。
他印象中每天她都很忙,学报由她一手策划,经常代表学校去参加省学联各种会议,组织学生会各样活动,成绩却不见落下。直到有一天,她靠在自己肩膀上,幽幽的说,“何苏叶,我真的活的好累呀!”
他觉得心疼,但是也想不出什么理由让她放弃,便好意劝她,“女孩子嘛,干嘛那么要强,只要尽力就行了,何苦逼自己那么紧。”
张宜凌摇摇头,“何苏叶,你永远不会了解我有多要强,有时候我都觉得自己可怕。”
最后一语成谶。
他仍然记得那个初秋有些微凉,繁花开的却意兴阑珊,他却隐隐的嗅出了不安的躁动。
院长把他们俩叫到办公室,很认真的说,“我们学院有一个公派出国的名额,根据平时积点、实习表现、导师推荐、院系表决最后你们两个最符合条件,但是为难的就在此,我们都知道你们之间的事,所以生下来还是你们自己商量吧。”
他知道学中西医结合最难出国,尤其是偏向中医,心下一振,有些跃跃欲试,但是当他看见张宜凌渴求和向往的目光,仿佛是无声的恳求,他立刻就心软了,心下马上做了决定。
但是他想错了,他以为张宜凌会回来和他商量,他以为她会说服自己放弃,如果真的是她让他那样做,他也认了,他会放她走,然后在原地等她回来。
可是,三天她都没有回学校,也没有去科室,他打遍所有的电话,只有冷冷的提示音“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第四天,他看见她站在内科楼值班室的门口拦住他,冷冷的说,“何苏叶,我要走了,系里下了通知,派我去美国留学。”
他笑的勉强,但是还是诚心的恭喜她,只是忽然他看见张宜凌脖子上的瘀青,确认了几遍才问出来,只是当时自己如此冷静镇定,连自己都不敢相信,“张宜凌,你的名额究竟是怎么来的,能不能告诉我!”
张宜凌垂下眼帘,语气坚定,“用我自己换来的,可以了吧!何苏叶,我知道只要你家人话,院长一定会把名额给你的,所以我只好先下手为强。”
他苦笑,摇摇头,“如果你说你想要名额,你知道我一定会给你的,你何苦作践自己。”
这句话却触动了张宜凌,她抬起头坦然的望着他,一字一顿,“我不想欠你人情,因为我要走便走的了无牵挂!”
好一个“了无牵挂”,事到如今他能说什么,这个要强的女孩子,终究是选择了自己的道路,可是他有一个疑惑怎么也解不开来,“张宜凌,你究竟有没有在乎过我,而我,究竟对你来说,是什么样的一个存在?”
他没能立刻等到这个答案,但是他终于等到了。
张宜凌走前的那个雨夜,她告诉他,“我从小要的就是最好的,最好的成绩,最好的衣服,那时候我就告诉自己,我要最好的男朋友,最好的老公,所以,何苏叶,我爱过你,但是我爱上的是你的最好,我出国,然后会遇到更好,所以,我一定会不爱你的。”
真相大白,原来这个好强的女子,要的只是一个能匹配她的男人,而不是何苏叶。
他只得沉默,他也不断告诉自己,没什么大不了的,怪不了张宜凌,因为这个社会,不是也变得越来越功利。
可是却有种信仰破灭的绝望,他原以为,他们会平平淡淡的过一辈子,简单而幸福。
后来医院高强度的工作让他渐渐的淡忘了过去的一些事,他喜欢忙碌充实的生活,喜欢自己这份工作,他很珍惜这份平静和安宁。
可是即使不断有女生对他表现出直白或是含蓄的好感,他总是笑笑婉拒。
好朋友邱天不解,苦口婆心的劝他不要在一朵花上吊死,他不说,心里却清楚,可以陪伴自己一生的女孩子还没有出现。
想起那句“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们还需继续努力”,他自嘲的笑笑,整理下思绪,开始收拾厨房,然后打开冰箱,看看明天的早餐原料。结果现鸡蛋、面包都没有了,他穿好衣服,准备去小区的市买点东西。
无意中把目光投向窗外,小区此时正值万家灯火的时候,有橘色的灯光,交织着白炽灯的皎洁,与变幻莫测电视的彩光,映在家家户户的窗户上。
他知道,虽然这些灯火不是为他而燃,但是只要慢慢的等待,总会有那样一盏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