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到这样的高海拔,两个人走两步都喘,如今竟然能背着板子飞简易跳台。连续两天,同在大本营做适应性训练的十几号登山旅行者一听外面说池羽和梦寒穿板了,都争相从帐篷里出来,喝着热茶,看两个人交替着飞台子。
池羽和朋友在一起的时候,状态就是不一样。梁牧也隐匿于摄像机后,拍他检查装备,自己打蜡、调整固定器位置和松紧度,一铲子一铲子堆跳台。也拍飞起那一刻,世界旋转,帕米尔高原在他团紧的身体之下无尽地展开,露出壮阔全貌。他是在最高的地方飞行。
这两周的攀登计划非常顺利,摄影团队积攒下无数珍贵无比的电影大片一样的镜头。即使爬到了c3,遇到天气状况要推迟登顶日,也无人气馁。
只是,在等候时无事可做。这里风太大,不能再堆跳台玩儿自由式。池羽写完了一本日记,梁牧也看完了偶像盖伦罗威尔的摄影手记。这时候,还是王南鸥经验充足,他拿出一副轻扑克来。梁牧也手把手教池羽怎么斗地主,而池羽玩儿上了瘾,在正式登顶前夜,还要拉着他们打牌。
王南鸥这轮是地主,牌局过半,他扔出来四张小牌:“三个三带一个七。”
梁牧也立刻说:“过。”他转头看池羽,后者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扔出三个六带一张八。
c3风大,帐篷都是扎在雪里的,梁牧也打开了睡袋,示意让池羽把腿也放进去:“盖着点。”
池羽还以为他要偷看自己牌,下意识地躲闪到一角。
梁牧也无奈,搭着他膝盖说:“我不看你牌,这样暖和点。”他大概也猜得到池羽手里窝着什么牌。
肖梦寒做了个“没眼看”的表情,趁机甩掉四张牌。梁牧也这才抛出三个a一个9。
王南鸥似乎是看出来他有牌不出,轻轻笑了一声。
池羽似乎也有点察觉,但没说什么。这局打完,帐篷外面,唐冉亭走进来,对梁牧也说:“也哥,你的电话。”
离开了大本营开始,信号覆盖不全,全体共用两部卫星电话。
“哎,来了,”梁牧也拍了拍池羽和肖梦寒的肩膀:“你俩加油,斗倒他啊。”
“斗倒了我,明儿下山我不请客了啊。”王南鸥也开玩笑。
梁牧也就笑他:“做长辈的有点儿做长辈的样啊,老王。”
最近这几天,斗地主的输家要负责在雪天挖帐篷。三天里面两天,池羽都是老末,可他的活儿都是梁牧也做的。那个人有理有据,说但凡第二天天气有一点放晴的可能,两位滑手都要保留体力明天滑降。玩笑归玩笑,到头来,无论谁输谁赢,都是他和王南鸥在外面清理帐篷。
王南鸥立刻回:“我是长辈,你是啥啊?”
池羽也跟着笑得没心没肺,梁牧也就拉过他,单独对着他咬耳朵。
“他要放‘炸弹’的时候有个小动作,总是右手扶眼镜,你睁大眼睛好好看。”
说完这句,他才站起来了,把腿从温暖的鸭绒睡袋里面拿出来,离开了池羽的体温,好像离开一层棉袄,他甚至都觉得有点冷。
他跟随唐冉亭回她的帐篷。算起来,他们已经在c3等了三天。天气预报是明天可以冲顶,一切准备都已就绪。
“今天感觉怎么样?”梁牧也问。
唐冉亭声音中也难掩兴奋:“充电站都满电了,参数也检查过了,镜头保温器……”
梁牧也打断她:“不是问工作,是问你感觉怎么样。”
唐冉亭“哦”了一声,昂起下巴,十分自信地说:“很好,非常好。就是……可能会兴奋得睡不着觉。”
梁牧也听了,鼓励她道:“你适应的很快。之前在格凸,我能感觉到,你是摸索着逐渐适应你的职位。这次,你来了,你就是摄影,你就是这个角色。”
唐冉亭谢过他,随后又说:“也哥,你的状态也和格凸不太一样。”
“是吗?”梁牧也在登顶日之前就会进入一种状态,比起凡人更像机器,既定程序的执行者。大到登顶需要带的器材、撤离时候的路线,小到拍摄时候的走位、相机的每一套参数,哪部机器容易电量低,哪个镜头最爱起雾,他全部都知晓。他没有空间再内观自省,也没有太注意过自己的情绪和状态。
临时充当‘充电管理站’的主帐篷出现在面前。唐冉亭肯定道:“嗯,你好像比那时候轻松一些了。”
门打开,唐冉亭在一堆黑色的电池中,准确无误地拿起那部卫星电话。
“给你。艾达姐的电话。不知道为什么是找你,不是找小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