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鱼双手双脚并用往外爬的时候瞧见了麦冬,他觉得丢脸,也不知道怎么解释,耳朵悄悄地红了。
“你没跟孙文杰去散步啊?”小鱼问。
麦冬弯腰,掌心轻轻地替小鱼抚掉脑袋上的几片有虫洞的枯叶:“我知道你来了,又怎么会舍得抛下你,跟他去散步?”
他拿钥匙,转身去开铁门。小鱼几步追上去,牵着麦冬空出来的手,晃了晃。
“麦冬我想要吃蛋包饭,你给我做,好不好?”小鱼问。
麦冬自然答应。麦冬去厨房做饭,小鱼去洗澡,把脏雪和灰尘洗掉。他穿麦冬的衣服,有点紧。
以前在高原,遇到旱季,水资源短缺。他和麦冬常一块儿洗澡。麦冬肩膀宽,被太阳晒得又黑又红。他从麦冬背后去给麦冬浇水,看着麦冬肩膀上被扁担勒出的印子,心疼。
麦冬在孙文杰这儿过的好,他为麦冬高兴。麦冬走他家里,就总是和阿爸吵,阿爸不喜欢麦冬,麦冬也不喜欢阿爸。孙文杰要真是对麦冬好,小鱼想,那就让麦冬跟着孙文杰生活。
孙文杰现在给麦冬的生活,他一辈子都给不起。麦冬虽说是来当住家保姆,孙文杰却也没亏待麦冬。
“小鱼,吃饭了,你还没洗好吗?”麦冬问。
小鱼推开门,坐到椅子上。那椅子漂亮,小鱼坐惯了自家的塑料板凳,倒是觉得这漂亮凳子不自在。
他吃蛋包饭,麦冬就拿了针线给他缝羽绒服。他的羽绒服有一块地方,就胸前的位置,被划破了。麦冬用棕色的线给他缝补了只小熊。
“麦冬,嚼嚼嚼,你的,嚼嚼嚼,手艺真巧,嚼嚼嚼。”小鱼嘴里包着饭,囫囵不清地夸赞。
他嚼嚼嚼地吃蛋包饭,一双大眼睛直勾勾地瞧着麦冬,麦冬抬头去瞧他,他就抱着碗趴桌上去吃。脑袋好像要埋进碗里。
“你阿爸是不是又说你了?下午我和你一块儿回去,你不要怕,他凶你,你就告诉我,我帮你教训他。”麦冬虽说。
小鱼捧着麦冬的玻璃杯子喝水,咕嘟咕嘟地往嘴里灌。这杯子和孙文杰的还是一对儿。小鱼抠着杯子边儿,心里吃味。
“他是我阿爸,我不好去说他,谁家还没个糟心事儿,忍忍也就过去了。”小鱼说。
麦冬丢下羽绒服过来。小鱼抱着没吃完的蛋包饭,递给麦冬:“你要吃吗?我还没吃完,西兰花和小番茄都没吃,这一块儿咖喱多,你尝尝。”
麦冬敲了下小鱼的脑袋:“我让你忍了?你阿爸就是个糊涂蛋,你就是个小糊涂蛋。你阿爸是大事儿拎不清,在外面糊里糊涂不干正事儿,你是愚孝,只知道对人家好,不记人家给你的坏。”
小鱼捂着脑袋,有点儿委屈:“阿爸也这么说我,我说他是老混球,他说我就是小混球。他说我迟早得变成他那样的。”
客厅里弥漫着蛋包饭的香味,小鱼被香到鼻子发酸。他在家做了一大桌饭菜,自己没吃一口。那家也不像是他的家,外人都能给他脸色瞧。
“我们小鱼是最乖的小崽,未来一定前途光明,”麦冬说,“等小杰把米米带回来了,你去找他们玩会儿。你心思单纯,小杰可以教会你很多东西。”
“他不是个好东西,他上回用乐高兔子吓我。”小鱼打小报告。
“你不准这么说他。”
“我就说。”小鱼从椅子上起来,不小心手肘碰掉了桌上的花瓶。
“你没气量,你就是没人家懂事,没人家眼界宽,遇到点事情就斤斤计较。”麦冬说。
小鱼一怔。同样的话,又从麦冬的嘴里说了出来。他是斤斤计较,正是因为他什么都没有,所以才斤斤计较。如果他什么都不缺,自然不用计较。
谁不想当一个大度的好人?
难道是他自己想要斤斤计较吗?
小鱼决定要离开这里,麦冬也变了。麦冬不是向着他的麦冬了。他踩到了碎玻璃片,脚上都是血。他一声不吭,麦冬拉住他的手,想要弯腰抱他去沙发。
抱了两下,没抱起来……
麦冬脑袋上青筋都出来了,可小鱼纹丝不动。
等待着被抱起来的小鱼,他正圈着麦冬的脖子,他说:“麦冬你的力气变小了哦。”
麦冬放弃了抱他,扶着他去沙发:“是你变重了,你要变成胖猪了。”
小鱼掐了下自己的脸,又掐了下自己的肚子:“我是小鱼,不会是胖猪,我的肚子还有肌肉,你摸摸看。”
小鱼拉着麦冬的手,撩起自己的衣服让麦冬摸腹肌。他故意吸着气,那肌肉轮廓很明显。
麦冬拍了两下,说小鱼的肚子是实心的,小鱼说那可不,刚吃饱,里面装的都是麦冬做的蛋包饭。
“那你也是胖猪鱼。”麦冬去拿了酒精来给他消毒。
小鱼凑近了去瞧麦冬,数着麦冬的睫毛:“麦冬,我其实不是想要斤斤计较。我要是像孙文杰那样要什么有什么,我也懒得去计较。可是我只有麦冬你,只有你是向着我的。他可以有很多朋友很多人向着他,我只有你。我知道我不该说他的坏话,可是我不想你夸他,至少不要在我面前夸他,不要喜欢他多过我。”
“小鱼你说老实话,你是不是还是喜欢我?”
“我当然最喜欢麦冬。”
麦冬沉着地瞧他,他用酒精棉用力碰了下小鱼的脚底心:“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喜欢。”
小鱼吶吶的,他耷拉着脑袋:“我会戒掉对你的喜欢,但凡事都需要有个过程。”
麦冬用绷带给他包扎好,用创可贴贴在他脚上被碎玻璃片溅到的小伤口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