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大师兄,原来还可以这样啊?那我也要丢几个莲蓬”
“丢死人了”
“这有什么丢人的?你啊榆木脑袋,打一辈子光棍吧,哈哈”
……
江澄躺得迷迷糊糊,似在梦里,人影幢幢,一个个都在他耳边说话,一会儿是阿娘,一会儿是阿姐,一会儿是死去的师兄弟们,一会儿又是那个人。仿佛回到年少,他们一起在这片莲塘中偷莲蓬,搭讪姑娘们的时光,那时阿娘还会提着鞭子到处抽人,那时阿姐还没嫁给那个花孔雀,那时的那个人也没有变成什么老祖,他们整天偷鸡摸栆,不干好事……
“宗主,宗主”岸上传来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江澄伸手抹去眼睛一片水渍,眼神清明了半刻,方起身回道“什么事?”
“宗主,您快来看看吧,眉山的虞夫人来了,正在厅里发脾气呢”岸上那弟子喊道
江澄心里存疑,却也不敢怠慢,这位虞夫人便是他的母舅眉山虞氏现在的当家主母,他把船划过去,跳上岸问道“舅母?她来做什么?”
“弟子不知,只是虞夫人一进来就嚷嚷着骂人,弟子们又不敢问,只好来找您了”那弟子低头回道
“知道了,去看看”江澄抬脸往莲花坞走去
“看看这像什么样子?空空荡荡,雪洞一样,哪有一点世家风范?还有这一个个的,连个婢女都没有,你们这些臭小子会做什么?”江澄进来时,试剑堂正坐着一个妇人在那里训人
“舅母,您什么时候来的?”江澄上去见礼
“江澄,你个臭小子,我问你,你对人家宋小姐说什么了?为什么宋小姐回去哭着喊着都不要嫁给你?”这位是真正的虞夫人,江澄母亲虞紫鸳的嫂子,性格泼辣爽快,颇有川人热辣的风采
“哈?嫁给我?宋小姐?哪个宋小姐啊?为何要嫁给我?”江澄怼人和训人可以自成一派,但于男女感情一事却好像天然没有那根筋,根本想不起来自己什么时候招惹过一位姓宋的小姐
虞夫人气得就要过来揍他“还有哪个宋小姐,半个月前来跟你相亲的宋小姐!”
“相亲?舅母,没人跟我相亲啊”江澄一边躲着他舅母,一边委屈的说
“我打死你个死小子,人家姑娘家矜持都不要了,跑来跟你相亲,结果你呢,你居然拉着人家校场上晒一天,就光看你练剑”虞夫人追的气喘吁吁的说
“没有啊,她没说她是来相亲的啊,而且她站在校场上不动,我以为她喜欢看,还专门多练了一会儿呢”江澄越想越委屈
虞夫人几乎气得冒烟,恨铁不成钢骂道“你让人家一个姑娘家怎么说?你这脑子是榆木做的?寻常姑娘家吃饱了撑得大太阳底下看你舞刀弄枪啊!滚过来,别跑了!”
“舅母,你歇一歇吧,又追不上我,怪累的”江澄贴心的提醒他舅母道
“你滚过来!”虞夫人停下,弯腰喘气道
“你把棍子收了我就过来”江澄远远站着道
“再不过来我告诉你舅舅拿鞭子抽你”虞夫人使出杀手锏
果然江澄一听他舅舅,气焰霎时灭了一半,舅舅的脾气比上舅母可就可怕多了,只好乖乖滚过来了。虞夫人一见他过来,怕他再跑,火速提住他一只耳朵,道“你这榆木脑袋,什么时候才能开窍啊,啊?你看看那世家弟子,跟你一般大的孩子都满地爬了”
“哪有?那蓝家的两兄弟,还有聂家的……啊,疼疼疼,舅母”江澄还没举出反例,就被他舅母将耳朵拧翻了个个
“人家都是两兄弟,不怕断香火,你一个孤家寡人的跟人家比什么比?”
“舅母,不是还有阿凌吗?我把他带大再说”江澄道
“阿凌再亲,迟早要送回金家去的。就说你,你看看这莲花坞,哪有一点热闹的烟火气,得要有个女主人打理才行的”虞夫人打他不成,改为劝说
“有吗?我觉得挺好的”江澄四下里看了一眼,这都是命人按自己的喜好布置的,觉得甚是满意
“你外祖母年纪大了,你舅舅又是个男人,这些事非得我给你操心,你也给我争点气行吗?”虞夫人恨不得拿棍子把他那榆木疙瘩脑袋通一个窍出来
“舅母,你不会是,又要让我相亲吧”江澄苦着脸问
“下个月初七,眉州林氏的三小姐,我亲自陪着过来,到时候你再给我掉链子,看我不打断你的腿”虞夫人恶狠狠的说
“舅母……”
“闭嘴!我说阿澄,我记得那个姓魏的小子一肚子花花肠子,你怎么跟他一点都没学到呢”虞夫人又是一阵恨铁不成钢
听到这个名字,江澄总算闭了嘴,似乎刚才在莲花湖上似梦似醒之间还听到那人说打一辈子光棍之类的话,那个人的油嘴滑舌搔首弄姿他还真是一点都没学到呢
直到虞夫人气势汹汹走了,江澄才揉了揉自己已经红肿的耳朵,长吁了一口气
“宗主,下月初七,到时候要不要安排夜猎,出去躲着?”之前被吓得不敢进来的一个弟子问道
“夜什么猎?!”江澄白他一眼:不就相亲吗,至于避之如洪水猛兽吗?
“派人去金陵台给小公子传个话,就说我下个月初七之后再去接他,不要惹祸,不然就……”江澄还未说完,就听见那弟子藏着笑说“就打断他的腿,我们都记下了,宗主”
“滚滚滚,记心法没见你这么用心”江澄又一记白眼
那弟子连忙嬉笑着滚了
江澄茫然望了望空了的大厅,耳朵还在微微发痛,指尖探到乾坤袖里那一管竹笛,黯然神伤的自言自语“我当真什么都比不过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