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军摸不清眼前这个年轻人的心思,掏出根烟,递了过来,给点上了。
闫子钦瞥了一眼,倒是不嫌弃,接过来抽了一口。
他十四岁前是个规矩的学霸,十四岁外公过世后,到他爸这来,成了个名副其实的小混混。
抽烟喝酒打架,什么都干,什么好的烟、差的烟,也都抽过,不挑。
近几年,随着人气高了,私下里被粉丝拍到过几次,也不在意。
倒是前些时候,小瘸子让他少抽,收敛了许多。
夏夜蝉鸣,扰得人心难清净,闫子钦和徐军,一个坐在敞着车门的大商务车上,一个坐在小区路边的大石头上,沉默抽了好一会儿烟。
半晌,徐军才开口:
“我也知道,你和小然都不愿意我们来,我也不乐意来,你当我乐意呢?我媳妇不干,天天跟我打架,我寻思,租个房,把她跟她大哥安顿下来,我好上南方打工去,这房还不让我们租……”
闫子钦瞥了一眼,没接茬。
徐军心底里是个明白人:
“我媳妇跟她大姐一家,惦记着从我大舅哥那,要点钱就完事,也不贪多,多少都行,谁想到我大舅哥他一毛不拔啊!……这一看就是兜里空了,要也要不出来。我媳妇她不信,非要上这来跟人家孩子要,说是小孩当明星了,肯定有钱。问题是,我大舅哥多少年没管过他这孩子了,学费都不给出,人家小孩现在当明星了,挣钱了,咋可能管他呢?”
闫子钦手上夹着烟,忽而扭头,问:
“小然几年没去过你们那边了?”
“哎呀,那可有年头了,打上中学,就没去过,这孩子不是我们那地方出生的,是在我嫂子家乡那边生的,跟我嫂子家亲近,也不是年年回我们这边。”
言罢,徐军仰头望天,又想了想:
“有一年我记着,我大舅哥带着新媳妇,还有小然,一家三口一块儿回去的,对,那天刚好正月初二,我们这边女的都回娘家,一大桌子人,饭桌上,我大舅哥让小然管新媳妇叫妈,小然不乐意,给我大舅哥惹急眼了,大冬天的给拎出来,往后院那水缸里按……”
徐军顿了顿,扭头问闫子钦:
“你南方孩子吧?你是没见过,我们家那边,冬天水缸都结冰,半缸水,能结一缸冰……”
闫子钦神色冷峻皱眉,片刻之后忽而打断:
“你也动手了?”
徐军愣了愣,连连摇手:
“没有没有,我没动手!我誓我没有!我带孩子呢,那年我闺女刚会走路,我哪有工夫参与他们家那些破事……”
闫子钦没再说话,徐军烟抽完了,自己又点了一根:
“还有一年,我大舅哥一家过年没回来,说是全家上新媳妇那边过年,他们那边流行阳历年前扫墓。我记着也就腊月二十八还是二十九来着,我们家那微信群里,叮了咣啷一直响,我大舅哥来好几个视频。按着小然在新媳妇她爷爷奶奶坟前磕头,一家人在那围着乐。我看出来那孩子不乐意,脸上手上都是淤青,估计是挨揍了,我大舅哥在那还可自豪了……”
闫子钦沉着脸,啪的一下把手里的小半截烟,狠狠掐灭了。
徐军半天没敢说话,隔了好一会,才又叹息:
“从前,我岳父岳母活着的时候,可护着小然了,唯一的孙子,那能不护着么?谁都不许欺负,后来我岳父岳母没了。剩我嫂子,我嫂子性格也刚强、脾气爆、在家里说一不二,谁让我嫂子也没了呢……”
“你们家谁说了算?”闫子钦抬眸。
徐军怔了怔:“我们家……嘿,媳妇说了算,我家我媳妇说了算,我大舅哥家嫂子说了算,我大姐夫家,大姐说了算……头些年,就我大哥娶那新嫂子,说是在s市家产好几个亿的,逢年过节往回拿个千八百块钱,我们家都可巴结她了。”
闫子钦从车上下来,绕着车踱了几步,望向夜色之中,墙壁一片斑驳古旧的小破塔楼,问:
“想不想挣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