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她止住哭声,一点点探出头。恰好孟开平在旁燃上烛火,也扭头朝她所在的方向看去,两个人的目光不期然撞在了一处。
男人似乎喝了点酒,面颊黑中透红,眼眸极亮。他的眼神太过锐利灼热,师杭只匆匆看了一眼,便忙不迭避开了。
“我派人来叫你,你怎么不去?”男人沉声问道。
师杭背对着他不答。男人不耐烦了,大步上前直接拉她的被子,结果刚一触到竟一片濡湿。
“……”
孟开平看她眼圈通红,无奈道:“你还真能哭。以后哪处田地旱了便教你去,指定能把庄稼都哭活了。”
他调侃了她一句,师杭却一点也不觉得他说的话好笑,狠狠瞪他:“衣衫都被你撕破了,你让我怎么去?!”
她自以为言语神态够凶了,可在孟开平看来却和娇嗔差不多。瞧她半张小脸都埋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双春水似的杏眸波光流转,无害得真跟小鹿似的,孟开平的心顷刻软得一塌糊涂。
她死死拉着被褥不撒手,他干脆将她连被带人拽到怀中,轻笑道:“你莫不是傻,派人来不就是给你使唤的?你让他去取件衣衫来又费得了多少功夫?”
师杭暗暗道,确实不费功夫,可她根本就不想赴宴伺候他。
还有他那个下属,言行举止毫不客气,又十分瞧不起她,她哪里敢使唤。
“方才走前我都将火折子留下来了,你也傻得不知道用,蜡烛燃尽就摸黑呆在这儿?”
孟开平抚着她的长,觉得自己可能有些醉了,心头竟无端冒出些酸涩柔情来:“这下可好了,你不肯出去吃东西,今夜且饿着罢。”
师杭被他强硬地搂在怀里,周遭都是陌生男子的气息,浑身难受。她以为他会火,会继续折磨她,没想到他突然温柔缱绻起来,甚至还记挂着她没用饭。
“……不吃就不吃。”少女闷声道:“我不稀罕你们的饭菜。” 闻言,孟开平突然觉得,她的清高与娇纵其实只一线之隔罢了。之前同他对着干是出于自尊,眼下分明就是赌气,嘴上不肯服软。
于是男人咧嘴笑了,俯在她额上用力亲了一口,朗然道:“不稀罕也不行,我已经给你带回来了。”
这一口下去,把师杭吓了一跳。她仿佛又不小心被野狗咬了,嫌弃至极,忙抬手想要擦干净额头。孟开平却不由分说拽着她的手拉她起身,替她穿上自己放在此处用来换洗的里衣。
那里衣又宽又长,当戏服都过了头。师杭本不愿将就穿他的衣物,可架不过男人态度坚决,只好眼睁睁看他帮自己系上腰间的带子。
再然后,趁她还立在桌子面前愣的时候,男人已取来一摞油纸包着的方裹,一一打开。
猪肉、牛肉、羊肉、鱼肉……
一桌子荤腥,还有几个窝头和一团杂粮饭。
“不晓得你喜欢吃什么,便都拿了点。”孟开平拉她坐下,指着这些饭菜,挑眉笑道:“我不逼你吃,你若想硬气到底,我绝不拦你。只是军中米粮金贵,你今日不吃,明日我可不会再纵着你了。”
师杭明白他意有所指的威胁。实话说,她也想硬气,毕竟爹娘丧期3日未过,她还想为他们守孝3载,岂能擅动荤腥。
可他偏偏为她备了这一桌子“好菜”,逼她不得不低头。
要么老老实实吃了,要么就等着被饿死。
师杭盯着眼前的饭菜,片刻之间便已有抉择。总归现在她不打算死,今后还要在他手上讨生活,只好先虚与委蛇一段时日了。
这哪里是记挂着她,分明是故意瞧她笑话。师杭在心中自嘲一笑,见男人连碗筷都没替她准备,她也不提,直接用手去拿。
孟开平没想到她这么能屈能伸,原本还准备应付一番吵闹,只见师杭这厢已经咽下了一口窝头。
以她的教养,不论在何处用什么,都该正襟危坐细嚼慢咽;此刻她却全然抛弃了那些斯文规矩,吃得又急又乱,根本食不知味。
少女垂着、含着泪,咬下的每一口都异常用力,根本不像是在用饭,而是在泄。
外头的男人们不喝汤水,只饮酒,然而现下连酒水都没有。她吃得艰难,孟开平越看越难受,生怕她被噎住。
他大她五岁,经历和见识都远胜于她,何必同一个小姑娘计较。况且,故意欺负为难她,好像一点儿也不有趣。
孟开平实在忍不住了,一把抓住她的手制止她。
“师杭。”他这样唤她,轻叹道:“你怎么这么倔啊?”
那一瞬间,师杭透过他粲如夜星般的眸子,望见了许多难言的情愫。这句话给她的感觉,根本不像是今日才认识她,而似已经认识她许多年了。
他的言行很矛盾,待她又亲近又抗拒,师杭实在不明白,孟开平也没打算让她明白。他径直起身给她倒了盏茶,师杭接过,也不管这茶沏了多久凉了多久,仰头便一饮而尽。
默不作声吃完这顿有生以来最难以下咽的饭菜,师杭觉得,未来无论生什么她都不会再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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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矛盾。两个人现在的感情和想法都很矛盾。
孟开平属于根本没打算正视承认对师杭的好感,他的计划只明确到“把这姑娘弄到手”这个步骤,其他的一概没考虑过。因为他坚信自己和师杭不是一路人,不会有结果,所以等“摘月”的满足感褪去后,他就会依例处置她(打脸警告)
师杭则是在死与不死之间挣扎。纯粹的温室花朵失去温室以后便找不到活下去的意义了,只能劝自己暂时安于现状。目前她还不知道对方具体是谁,等她知道了……那必然是要炸毛的。
我以为自己可以写出强强,然而不可能。看了一下《明实录》后:救命,这群年纪轻轻造反的男人都是什么狠角色啊,师杭怎么可能玩的过……
如果孟开平不是爱而不自知,他就是六边形战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