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宁:“不然我再看看?”
“自是可以的。”卢少东家将画册递给了郁宁,顺便还推荐了两件:“乙二十五号的周朝的吉祥纹如意环与甲三十三号雍朝名妓慕容淼淼的弄潮琴皆属传世之品,郁师弟可以看看是否合心意。”
郁宁也小心翼翼的翻开了画册,按照卢少东家的编码一页页的翻了过去,梅先生本想令郁宁小心画册,没想到却见他如此谨慎。也怪郁宁,在梅先生面前总是娇气得很,今日难得稳重了一回却让梅先生奇怪了起来,他问:“今日是怎得了?”
郁宁头也不抬的道:“这东西很贵啊师傅!”
“……”梅先生正想训斥他两句,又听郁宁接着说:“师傅你想想,若是千百年后,这本画册有幸保存了下去,而上面的藏品损的损,毁的毁,更有甚者,连朝代说不定都会湮灭在时间的洪流之中。到那时后人只能靠这本画册才能知晓原来还有庆这个朝代,在庆时就有这么多珍品,从而探究这些东西历代的主人还有他们身上的故事。”
“届时或许还有说书先生、当红戏子将这些故事唱与世人知晓……说不定还会被写在书上,放进教材……学生的书籍里,到那时,只要有人提到那件东西,便能将它的主人生平娓娓道来,这不就是所谓的名留青史吗?这本画册难道还不够珍贵吗?”
在场人一怔,皆没有想到郁宁能说出这番话来,梅先生眼中更有深思,似乎是沉浸在千年后的世界中一般。
郁宁说到此处,正翻到了卢少东家所推荐的甲三十三号,他一边打量着那把通体朱红的玉琴,一边道:“就像是师傅历年修复了那么多古玩,待到后世若是有几件能幸存,便就能发现师傅的印鉴,他们就会知道庆时有一位叫做梅若的大师……就像是提到山影屏,我们便知道那是雍朝时江南玉雕大家姜大师的遗作一样,姜大师的生平难道我们不能倒背如流吗?”
郁宁他三师兄听到此处,一言难尽的看了郁宁一眼,没忍住提醒道:“姜大师是上京人。”
此话一出,众人眼中的神往被粉碎得一干二净。
梅先生冷着脸,连姜大师是哪里人都能说错,那昨日郁宁答得那些分明就是胡乱猜测的吧?梅先生气得屈起手指以指节扣了扣桌子:“郁宁。”
郁宁被叫了一声,硬生生把‘师傅傅我看中这个了你给我买!’这话给咽了下去,飞快地把画册合上交还给了卢少东家,气都不敢换一口的说:“师傅我错了我回去一定好好背书不出来给您丢人!”
梅先生依旧不说话,郁宁被梅先生看得都快要跪下认错了。
“好了。”顾国师伸手在桌子下拉了拉梅先生的衣袖:“阿郁还小,不要太过苛责了。”
梅先生又深深的看了一眼郁宁,这才不再冷凝的看着他了。
郁宁松了一口气,狗腿的抢了侍从的活计给师傅师公倒茶,卢少东家见他殷勤成这般模样,忍俊不禁的轻咳了两声,打了圆场:“郁师弟不愧是师伯的关门弟子,有如此真知灼见,正如郁师弟所说,待鉴宝大会结束,晚辈就令人将这画册再度完善,以留后人。”
梅先生这才脸色好了一些,卢少东家连忙说:“鉴宝大会即将开始,晚辈就先告退了。”
“去吧。”梅先生点了点头,放了人走。
“我送卢师兄。”郁宁寻了个借口同卢少东家一并出去了,方到了门口,卢少东家便忍耐不住笑意,笑着说:“郁师弟还是别送了,梅先生瞧着气得不轻。”
“没事儿,还要多谢卢师兄夸了我两句。”郁宁反手将门关上了,笑嘻嘻的说:“少东家既然有心完善这画册,那不如多拓印几本,莫让它成了孤本。”
“这是为何?”
“又或者干脆大肆贩售一番,让它多多留存于世。”郁宁也知道按照这样的精度,大肆刊印应该是没法子的——就是卢云商行敢投入巨资去刊印它,买得起的人也不多,这年头下从纸张上到颜料都是有钱人才能享用的东西。“若是只留一本孤本,固然是珍贵的……卢师兄,同是前朝之物,是末代献帝时的铜钱容易获得,还是姜大师的遗作更容易获得?”
“献帝钱流传之广,自然是无可与姜大师遗作相提并论。”改朝换代之后自然是要更换母钱重新发售的,雍朝献帝在位四十余年,所铸铜钱之数不可估计,就算是百余年后的现在,去路上随便寻一个古玩的掮客,都能从褡裢里摸出几枚献帝钱。
“一样的道理。”郁宁见卢少东家脸上露出了心领神会的表情,他道:“那我就先进去了,卢师兄再会。”
“再会。”
郁宁转身进了宝箱,恰好场中有人一鸣铜锣,一位穿着沉稳华贵的老爷子在旁人搀扶下上了高台,一旁一位富态的穿葛色管事扬声道:“六朝文物草连空,天淡云闲今古同。[1]”
老爷子自侍从手中接过了一块红布,在面前的紫檀木桌上掸了三掸,一旁管事扬声道:“鉴宝大会,开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