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司正有些摸不清这位公主心中所想,思及昨日玉华宫也曾遣人来,公主却将人独自晾了大半日。
今日莫不是……也想晾着那位十殿下?
擡眸悄悄看了眼孙蓠,季司正小心问着,“公主现下可是要歇会儿再见十殿下?”
“无需,请十殿下进来即可!”
季司正这回是当真想不通了,公主分明已经整理仪容,怎的要在寝殿见十殿下……只怕不妥。
思虑再三,季司正再向孙蓠进言此事。
谁知,孙蓠面上不过淡淡一笑,并不在意此事,“有何不妥?本宫都已经是病体了,自然是要在寝殿之内休息才是。”
似是有碎发垂落,孙蓠随手勾弄了番,看了眼面前谨慎劝告的季司正,意味深长道,“再者,姑姑方才已为本宫整理仪容。”
寥寥数语,季司正已是明白孙蓠心中盘算。
方才,贤妃来时,孙蓠也是卧床而见,甚至不曾见礼。若是待十殿下却能下床走动了……难免落人口舌。
只是,季司正的目光投向了案几上的琉璃盏。
全天下又能有几人,一身病体竟然还能极有胃口的用了早膳之后还能吃着水果……尤其是面前的琉璃盏中放的还是刚刚从冰窖中取来的。
若是跟着其他主子,季奉仪大概会劝一句将案几撤下去。
但是对方是孙蓠,对此向来自有主张,季司正也就不欲多言。
以至于,小暴君进来的时候,孙蓠正悠然享受着面前的果点,虽与之前面见贤妃的时候略有区别,可程诃不知。
见孙蓠这幅模样,小少年只觉得有些目不忍视……皱紧了眉头。
方才,季司正请他来时,他思及那是女子寝殿,若是孙蓠当真不适他也可改日再来。
本不欲入内,季司正却拦在了他面前,只道是孙蓠之意。
这踏进来,他便有些后悔了。
他见过的女子素来端庄娴雅,有规有矩,孙蓠这般形象……他是头一次见。
于是,小脸上的嫌弃便是遮都未曾,“贵为公主,应当端庄娴雅,是为贵女表率,怎能这幅仪态?”
闻言,女子方靠近琉璃盏的指尖,猝不及防的再撚了颗葡萄,不紧不慢看向面前的娃娃。
不过八岁,便被教导至如此一板一眼,倒是与她书中所见描绘模样,判若两人。
本想着小暴君过去受尽冷落,今日这水果新鲜,她也吃撑了,剩下的想尽地主之谊。
若是他乖巧,她亲手喂他吃几颗水灵灵的葡萄也未尝不可。
若是旁的女子听了这话如何反应,孙蓠管不着,但是在她这里,实在是不中听。
干脆当着这小暴君的面,吃了这葡萄,果不其然……小暴君的眉头皱痕又深了几分。
女子眉眼淡淡看向程诃,话语中隐着几分不悦,“十殿下也是熟读圣贤书之人,长幼有序,本宫虽为异姓公主,十殿下却也不得不称我一声皇姊。”
话至此处,孙蓠眉眼间稍稍淩厉了几分,“皇弟便是这般态度同本宫说话?”
听闻小暴君来,孙蓠已是梳妆妥当才见人,当是给足了面子。眼前的人不过还是八岁小儿,还并未成为成九五至尊。
她素来没有那惯着人的毛病。
“季司正,送客!”孙蓠斥道,一言不合便赶人,向来是她的风格,方才对贤妃她亦是如此。
守在殿外的季司正虽是听见了殿内孙蓠所言,却也踌躇是否应当进去。
很快……殿内便传出十殿下认错的声音,“皇姐息怒,是小十无礼。”
小暴君能屈能伸,今日他会来,本有一事求于孙蓠。只是习惯了宫中规矩,方才进门时,才会那般出言,本是无心之失。
季司正侧耳细听,再三确定不曾听见孙蓠的斥责声,才将心收回肚子中好好守在殿外。
小暴君或许有几分懊恼自身方才的沖动。
昨日,他也隐隐听闻孙蓠晕倒之事便想着来看看她时,想法子哄得她带自己出宫一趟。
结果今日一看,眼前女子哪有半分病过的迹象,仪态不正倒是真。未曾想后果,便已将话脱口而出,如今只觉得有些尴尬。
“听闻皇姊昨日身体抱恙,今日才方来探望,方才乃是无心之言,还望阿姊莫放于心上。”
小暴君对着孙蓠一字一句道,目光颇为真挚,与方才判若两人。
孙蓠看在心中,暗自思忖,这小暴君倒是变脸的快。
“昨日不过是意外,本宫这几日有些疲累,太医嘱咐多多休息即可,皇弟倒也不必将这般小事记挂于心。”
孙蓠对答如流,这话仿佛已与千百人说过一般,顺带着,戳破了小暴君的心事,“你此番应当不只是因此事而来。”
女子目光锐利,虽是勾唇笑着,但是于程诃而言,总觉着有几分难言的不适,再想起方才……只觉得面上有些挂不住。
“再有几日便是七月初七,皇姊往年这时段都会出宫游玩一番,不知今年……”
程诃开口,孙蓠已是知晓了这娃娃的心思,他不过是想让自己带着他出宫罢了。
“今年若得父皇母后应允应是照旧。”边说着,孙蓠看了眼自己面前的琉璃盏,还剩了些许,往前拨了些,招手示意小暴君上前,“怎麽,你是有何打算?”
对于这般示好,程诃并不拒绝,上前了些迟疑道,“往年这日子,我都是在宫中度过,听闻宫外热闹非凡……今年便想着求皇姐,或许能带我一同出宫。”
说完,程诃满目皆是希望的看着孙蓠,只盼女子能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