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那棵枯树。
真不知道是该说世事无常,还是天有注定。
当年总爱看它,如今临死前却看不见它。
众人似乎畏惧她的术法,不敢轻易上前,只敢用刀剑不停戳刺试探,姬赢能听到她身上血肉被裂开的声音,还有血腥气,越来越重。
他轻声问:“你还有法力吗?”
“还记得从前你怎么带我出宫吗?”
你变成只猫儿,我变成只老鼠,一起跃过高高的宫墙,去自由热闹的人世间。
怀中的女孩儿点点头,施展法术,身形刚刚变成只矫健的猫儿,双爪突然被姬赢抓住。
他按照记忆里的位置,使劲全身力气,直接把她甩出宫墙。
接下来,利器刺穿血肉的声音听得多了,一下两下三下……
姬赢高昂着头,不肯倒下,漆黑的眼前仿佛能够看见那只猫儿跃过宫墙,再无危险。
鲜血如注,融化了厚厚的雪面,淹进冰冷的土壤里。
那棵枯树,他好像看见它在疯狂涌动着,枝头渐渐吐出绿叶,而后花苞渐渐吐蕊。
那是什么颜色,这是什么花?如云霞如朝雾,比朱红浅,比纯白浓,从花瓣里绽放出血肉的颜色。
不是梅花,不是桃花,也不是梨花……是樱。
画面由此戛然而止。
猫儿抬起脚,我终于能抢到书页,带回去小心粘好,合上书时,发现书页末尾写了二字——怀樱,他怀中长大的樱。
这本书看得断断续续,难受得紧。
因而夜里休息时,也不得安生。
我瞧见自己在梦里是棵树,一棵从不会开花的树,长在天的边界,这里将明未明,将暗未暗。
刚开始懵懂无知,连自己为何出现也不知道。
偶然有一天,一个喝醉的老头儿从这经过。
他说我挡他路了,快点让开。
我没理他。
他说自己是灵宝天尊。
我没理他。
他说自己是天上地下最牛的神仙。
我还是没理他。
然后他就怒了,他问我为啥不理他。
我摇摇树枝,表示我目前只会这个技能。
他一下有些尴尬得挠挠头:“忘记你还没开灵智了。”
然后手指轻轻在我头上一点,我就能说话了。
他捻着胡子撅嘴,一副非常‘小事小事不足挂齿,但是不表示感谢,你肯定得小心’的表情。
我对他摇摇树枝,表示他想要得到的感谢,我给了。
他又一下怒了:“给你说话的机会,你怎么又不说话了?”
我心想这老头也太容易生气了吧,再摇摇树枝估计能给他气死,懒懒吐出一个字:“懒。”
……
老头无语得撇撇嘴。
然后连说了我后来才知道叫做脏话的一连串消音词。
我看着他,然后对着他复述了脏话,比如爷爷的爱人,爷爷的情人(不分男女版)等……
这下他更沉默了:“小树崽子,你骂我?”
我很无辜:“不是你让我跟你学的?”
老头脸黑如锅底。
本来我以为他再也不会来了,没想自那次之后,他倒来得更勤了,说是想看看我这狗玩意儿,能开出个什么黑心肝的花。
树是会开花的事,我还是从老头口中得知,因为我生长的这片地方,就我一棵树。
人是需要外人对照的生物,没有对照的,生活得好坏自己又如何能评判出开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