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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您跟我来。”
况戍最后深深看了眼辛雪稚离开的方向,转身走向自己的坟墓。
天慧医院的一间病房外,几名护士相对而站,脸上如笼乌云,沉重的目光坠在地面,彼此都不交流。
她们即将送一名健全人进入手术室,将亲眼目睹一场生命的交接。
雪天阴沉,室内的灯光即便开到极致也总觉得蒙了层灰色,雪片扑向窗户,和某个人一样奋不顾身地将自己撞成碎片。
时间快到,气氛愈发沉郁。
就在护士们终于情不自禁地交换不忍的目光时,一道人影断然隔绝了她们的视线。
“哎——”
那道人影高而迅速,等护士们反应过来时,已经推门冲了进去。
大惊失色的护士们急忙追上,就见那人已冲入病房中央,气息不太稳健,但铿锵有力地吼了三个字出来:“药在这——!”
刚换好病服的况戍愕然回头。
“步惊黎?!”
七区的区域官,竟然只身出现在一区的一家医院里。
况戍立刻将几名护士拦出去,将门锁住:“步惊黎,你胆子挺大,护卫队都不带,私自跑到这里来的吗?”
“带上护卫队我就别想进一区了,我自己都够呛!”步惊黎抹了把脸,深冬雪天,她竟是满脸汗珠,“一区现在封锁成了铜墙铁壁,大批人流不可能进得来。”
况戍:“那你怎么?”
步惊黎:“我先飞到与你们相邻的二区,然后撇开官路走山道,我爸研究了一辈子战场,靠着他的指导,帮助我躲避了巡逻机的勘察,紧赶慢赶,终于让我赶上了!来——!”
说着,她将背包一把捞到胸前,捡了张桌子拂开上面的东西,一股脑从背包里倒出一堆药瓶。
“你看看,是这个药吧,短时间内我能凑的都凑上了,够不够?”
况戍被巨大的惊喜猛撞得眼前恍惚了一下,他近乎踉跄地耸到桌前,捡起一瓶药确认,真的是他数日苦求不得的救命药。
“你。。。。。。”所有的语言仿佛都溜走了,况戍嗫喏几声,硬是凑不齐一整段话。
步惊黎能够想象这几日他绝望的心情,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一区突发封锁后,全区都在播报新闻,我就突然想起雪稚用药的事情,还好当时我顺手看了眼药名。”
“说起来,这病房不是他的吗?他人呢?”步惊黎环顾四周,然后突然瞥到况戍身上的衣服。
“你怎么还穿上病服了?”
况戍死攥着一瓶药深呼吸了一口,这才勉强从巨大的惊喜中缓过来,“这几天发生了很多事,我慢慢告诉你,现在,我去把雪稚带回来。。。。。。”
步惊黎带着救命的希望及时赶到,挽救了一起悲剧,负责此次手术的全体医护人员如释重负,终于重新展露开笑颜。
直到把辛雪稚送回病房,那笑容都没消散,护士迫不及待地接过一瓶药,将它碾成粉末给辛雪稚喂了下去,长舒一口气道:“好了,只要有了药,他的病情一定会稳定下来,这下不必非得手术了。”
主治医生也匆匆赶来,表情轻松地和况戍交流了一会儿,交代了病人之后预计的好转情况,便带着护士们离开。
况戍送人出门,依然从内反锁上,一只脑袋便从陪护房门口探了出来。
“都走了吗?”步惊黎警惕地说。
“恩。”况戍走过来,“你之后千万注意,不要被人看到,传出去你这个区域官的人身安全就得不到任何保障了。”
步惊黎耸了耸肩,自己倒是颇不在意。她终于看到了辛雪稚,站在病床边叹息道:“比上次瘦了好多。”
况戍将液体滴速调到最慢:“我会把他养回来的。”
接着,他站直身体,面朝步惊黎满脸郑重道:“步官,这次真的多谢你,你是我们的救命恩人。”
“哎——”步惊黎连连摆手,“千万别这么说,你们分辉年年援助七区,要真算起来,还是七区欠你们更多。”
两人相视一笑,搁下了这个话题。
几日后,辛雪稚好转不少,与此同时,辛鹤霄也被医生同意下床走动,父子俩几番辗转之后终于心平气和地坐在了一起。
病房内只有他们二人,一人靠床而坐,一人倚在椅中,双方良久都没说话。
辛鹤霄是个情感内敛的人,又拥有老派的长辈思维,在面对晚辈时总习惯性地绷着。
何况他和辛雪稚之间正横亘着诸多误会,让这位习惯威严的长者更不知道用什么方式开口。
静谧的时光一直往前蹭动,直到辛雪稚的一声“爸爸”将它打破。
辛鹤霄倍感惊讶地看着辛雪稚。
自从误会产生以来,辛雪稚就再没开口叫过他爸爸。
一句称呼,意味着所有的隔阂已经烟消云散。
“雪稚。。。。。。”辛鹤霄前倾了些身体,似带迫切地想要和儿子交流,“具体的情况你曹姨都跟我说了,你。。。。。。你有没有别的想问爸爸的?”
辛雪稚的力气尚未完全恢复,坐久了便有些艰难,他用手掌抵住床垫想要撑一下身体,正觉费劲时,辛鹤霄扶住了他。
辛鹤霄把人扶正,然后再把他背后的枕头帮忙整理好,确认其垫住他的背部后,这才松手:“可以吗?”
“恩。。。。。。谢谢爸爸。”辛雪稚拢了拢胸前的被子,稍顿片刻,终于问出了他心中的困惑。
“曹姨说的一切我都相信,只有一点我不理解,爸爸——”他抬起眼皮,目光存着不解和伤感,“您为什么总是对我的学业和工作这般冷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