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该信吗?能信吗?
瘫了十几年萧衍说不想站起来是假的,只是不敢奢望,不敢让虚假妄想压断他仅剩的脊梁。
他逼着自己认命!认清现实!认清一个瘫子的极限!认清他不断压缩的生存空间!认清他有太多力所不能及的事!放弃所有无法去尝试的人生道路,抹杀了个人喜好与梦想,才能咬着牙拼着一股狠劲,专心在这片崎岖的路上摸索出一条适合残废的生存之道。
沉默许久,复杂情绪渐渐沉寂,心海平复,萧衍声音带着些微暗哑,“……你真能治好我的腿?”
陆寒霜回眸,树下男人仰着头死死盯着他,眼中微微冒红,目光灼人。
像是——
面对摆在眼前的食物,生怕被愚弄而偷偷磨着獠牙,狠狠盯着饲主随时准备扑上来撕咬下一块肉的饿狼。
萧衍又问,“我能相信你?”
陆寒霜道,“除了信我,又能怎样?”
两人目光在空气中相撞!一个淡如风,一个利如斧。
恰在这时,道童终于搬着轮椅吭哧吭哧爬上来,气喘吁吁打破了险些要凝固冻结的空气。
道童赶忙要把萧衍扶回轮椅,被萧衍挡开。
萧衍握住轮椅扶手,双手蓄力到手背青筋暴起,猛地撑起上半身,咬牙把下半身拖离地面缓缓挪到轮椅上。
陆寒霜等道童拿钥匙开了门,便转身进去。萧衍脸色微白喘着粗气,望着青年背影,摸着毫无知觉、肌肉萎缩的丑陋双腿,哑声道,“……我不会感谢你,这是你欠我的。”
……
隔日下午,一长队浩浩荡荡的军卡,运着一水箱一水箱的妖草驶入绿萍镇。车队按照地址,来到一处森林,可不论是导航地图,还是亲眼所见,都没有他们需要造访的凌霄山。
四下里除了树就是树,经历一个寒冬的树木开始微微抽芽,并没有葱郁到遮天蔽日影响人的方向感,进了树林绕来绕去,弄得晕头转向都只回到出口,跟鬼打墙似,只能在森林外围转悠。
“是障眼法。”部长老头寻着森林深处终年缭绕不散的浓雾,试图闯了几次,无功而返。
太阳慢慢下山,霞光染红树海。
苏长明只知道地址,没有联络电话,正着着急呢,森林里传来细碎脚步声,是陆寒霜被惊动派了道童下来接人。
道童围着某颗树绕了几圈,森林深处浓雾散去,如破开云雾,眼前赫然耸立着一座直通云霄的巍峨青山,随行军人们惊呆了!
苏长明等人被震惊着震惊着就见怪不怪,三位部员望着青山互相隐晦地交流视线,求仙心越发坚定。
跟着领路的道童上山,军人们把水箱搬到一块陆寒霜指定的山泉旁,位于宗门建筑群后方。
山路未经开辟,没有捷径可走,军人们只能一趟趟上下奔波。道童在一旁看着军人们搬箱,苏长明跟特殊部门的几人表示要亲自拜访掌门,道童指了指前方殿宇。
凌霄山七峰连山,除了仍在使用的主峰,其他俱已荒废。
苏长明一行蹒跚前行,打量主峰两侧连绵的峰头,林荫间隐现着年久失修、瓦片长草的破落建筑,遥想当年门派之盛,对比如今荒草萋萋,感时过境迁。
绕到前方,高门广殿,建筑恢宏古拙。檐壁上刻着神话里的奇珍异兽,柱子脱漆,墙皮翻卷,用破败镌写古老时间,几人说不清震撼还是伤感。
正门悬匾【仙隐宗】三字振聋发聩,仿佛能从中窥到密封在档案里,那些年遭逢国难道士下山救世的辉煌岁月。盯着这匾,就触摸到历史一角。原本还客套几句的苏长明与部长老头,越走近,便越哑然、无声。
静默、观望。
大殿里有两个人,一个坐在轮椅上,一个背对他们端详着殿中祖师爷骑牛的水墨画像。
青年这次没有戴帽遮脸,长身玉立,穿着有些年岁的青色长袍,边角脱了线,却没有让人感到丝毫寒酸,古韵仙姿,令人见之忘俗。
青年闻声转过头来,一头微微泛着银辉的花白头发满是沧桑感,面容却极为年轻,煞得人眼前一花。几人越端详这张十分玄幻不科学的脸,越满目惊艳,惊失了语!
苏长明再无一点怀疑,这种风貌气度凭一张脸就能享尽世间荣华富贵,何苦冒充道士招摇撞骗?老司令多虑了!
npc收徒
陆寒霜用目光询问几人来意。
好奇打量殿内陈设的几人忙收回目光,老头上前寒暄,嘴还没张,旁边突然蹿出三名部员——杨阳小心翼翼瞅了瞅自家部长,心一狠拉着良嘉扑通跪下,剩下那位犹豫一瞬便跟着弯了膝盖。
老头傻了眼,完全没料到底下部员缠着跟来是演这一出,紧接着,他明白了部员的打算,果真,听他们头磕地,行了个大礼,请求拜师。
还耍起无赖,“您要不同意,我们坚决不起来。”
可着,早商量好就瞒着他吧?老头那个气啊!瞪着眼睛像要吃人!倒没敢给撬墙角的青年摆脸色,谁让底下小崽子不争气凑上去倒贴冷铲求挖角?但隐隐又觉得,这事干得不错,仿佛当年的心愿能从他们身上得到圆满。
威胁对陆寒霜没用,他一扫袖带起一股风把杨阳三人拖起,想跪都跪不下去,尴尬失语。
“为何?”陆寒霜是问几人拜师原由。
杨阳与良嘉如实答,想修仙想长生想圆梦,剩下年纪大些性格油滑的说得委婉,仰慕仙隐宗已久。
陆寒霜不置可否,眼皮一翻,目光扫过几人,简短评论,“资质平庸,年龄太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