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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你妹!”阿池在被子里骂,但没让外头听见。
那声音一会儿没了,接着传来洗手间冲马桶的声音,等那声音消失了,外面才完全安静。
阿池翻了个身继续睡,张昕却睡不着了。第二天,她问阿池为什么住这里。
“便宜嘛。这人也不是每晚喝多,没事的。”阿池说没事,但看起来却是一副“遇到事再说”的表情。
在阿池家住下后,张昕打电话给外婆和爸妈家,说和同学外租房。
外婆还是让她回爸妈家住,怕不安全。张妈也让她回家,又提让她早点结婚,还打听和谁一起住:“男同学女同学?本地人外地人?你不要在外搞七捻三!”
尖尖的声音窜到听筒外,阿池捂住嘴狂笑,让张昕把电话给她。接过电话,她捏着嗓子讲本地话,叫张昕妈妈阿姨,又自我介绍是大学同学,学校里两个人就很要好…等电话转到张昕这里,张妈已经同意她暂住,但周末必须回去。
“你跟你妈妈完全相反哦!”阿池挂了电话还在笑。
张昕脸上发烫,心里开始盘算房子。
现在这间房是二房东从大房东那里整租来。二房东是那个喝醉的男人,他砌了墙和隔间分租,煤卫共用,房租付三押二。
张昕问阿池现在房租多少,什么时候到期,押金多少,又算了算自己能负担多少,确定能找到更合适的房子。
第三天,她登陆了自己在同城BBS上的ID:Pfeiffer,是她很喜欢的女演员名字。
很快,她找到一个稍远但同样便利的房子,房东也是二房东,但是个女生,房子没动格局,煤卫共用,面积更大价格更合适。
她们当晚就去看,阿池看完立刻拍板把定金付了,回去后她就和二房东说租到这个礼拜六。二房东押着押金不给,她就拿他酒后骚扰自己说事,还威胁发到同城租房小组上,押金立刻退回来了。
随后两个人周六一早就把家搬了,东西不多,半天整理完了。看着房间变得井井有条,张昕的心终于定了。
忙碌起来她顾不上想汤睿铭,偶尔看看手机,等信息或者账单。虽然没什么钱但也不想欠情,不够就用信用卡提现,总有办法解决。
只是她没等到汤睿铭的信息,却等到了一个家里的相亲。
那人是张家爸妈朋友的儿子,大张昕八岁,开了一家装修公司,有独立婚房,有车。
张昕没听父母认识这号朋友,但张妈已自做主张定下周六吃饭。张昕不想吵架,只能硬着头皮去。所幸周六头上的肿已不明显,痂退了大半,她用遮瑕膏补了补。
他们约在家新村旁的本帮炒菜馆子,对方也是三口之家一起来,两家六个人,定了一张大桌子。
这家店张昕一直不喜欢,菜的口味偏重,老板和服务员粗鲁,空气中油烟气、香烟气和饭菜气混在一起,都是不干净的味道。
周六晚六点,张昕一家进去的时候,对方已经在位子上坐好了。看到张家三口,热情地站起来。
对方男生不高,瘦瘦的,看起来比张昕大很多,他爸妈也和张家爸妈的感觉像。进去后两个爸爸先握手,对方自我介绍姓王,张昕心想果然不认识。
这次对方做东,但没先点,说等张昕一家来了才点菜,因为不知道他们爱吃什么。这个餐厅做的是大路货的菜,菜单打在一张粉色的A4纸上。对方妈妈研究了半天,点了五菜一汤,对方爸爸加了一瓶黄酒。
酒上来后,两家爸爸在塑料一次性杯子里相互倒,相互敬,似乎一见如故。
对方妈妈从进门就开始打量张昕,上菜后主动夸张昕长得好看。
张妈高兴了,说张昕很多男孩子追的,但她就是喜欢读书,想大学毕业以后再谈。对方妈妈立刻夸张家规矩做得好,又给张昕夹酱油青椒炒猪肝,说吃了对女孩子好,补血。
张昕被打量的时候,张妈也在打量对方。一夸年轻有为,对方妈妈也接着夸自己儿子能干,从不靠家里的,现在这种男孩子根本看不到。
两妈夸得起劲,两爸喝得起劲,不知道以为他们起码十几年交情……等到汤都喝个底朝天,双方已经很熟络了。对方妈妈使了眼色,张妈就说让年轻人自己聊,四个人接着一起撤了。出门的时候,两个妈还手拉手。
他们走后,伙计过来把桌上的空盘子收了。菜基本吃完了,盘子一收,饭桌上就空空荡荡的。壁挂电视机回放足球赛,音响声音很大,张昕头上的肿包开始痛。
“我看你都不吃东西的。”对面男生说。
刚才饭桌上他一直在看张昕,张昕则一直回避他的视线,现在不得不看他。
他看起来比实际年纪大,说三十出头,但像三十靠后,说话声音哑,偶尔咳嗽,会露出黄牙。他边说边从口袋里摸出烟,叼在嘴上,转过头叫:“老板!烟灰缸!”
伙计见怪不怪,拿了一只敲一块的碟子过来。他点起烟,用力吸了两口,又长长吐出来……张昕咳嗽了两声。
“你们写字楼里不让抽吧?”那人继续吞吐,还在碟子上掸烟灰,“我们做装修的没有不抽烟的,要和工人打交道,太斯文不行。你不习惯,我就只抽一根……你克服下。”说完他又吸了一口,也不侧头,烟喷在张昕脸上。
张昕不做声,憋住气。
装修哥指了指她的脸,“疤还是胎记?”
遮瑕膏有点褪了,没遮住。
“摔跤。”张昕说。
装修哥看着他,忽然嘿嘿笑起来:“小姑娘当心点啊,阿哥看了要心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