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回去的票买了吗?”走在路上,楼迦先开了口。
“还没。”蒋斯惟说,“我等郑老师到了再买也行。”
“嗯。”接着是少有的沉默,楼迦重新开口:“你之前说你在本校直博了?”
“对。”
“那读完博呢,你有什么计划吗?”楼迦问。
“可能会继续做科研吧。”蒋斯惟笑着说,“其实我不太擅长和人打交道,以前甚至想过一辈子住在实验室好了。”
“这么夸张。”楼迦想到那个画面,有些想笑。
“是事实。”蒋斯惟说,“但现在不想了。”
楼迦看向他,他继续说:“偶尔出来透透气也挺好的。”
蒋斯惟也侧头,对上楼迦的视线,“你呢,一年后准备做什么?”
楼迦这次没有再给模棱两可的答案:“我会继续留在这里。”
蒋斯惟神态没有太多变化,很平静,像早就猜到她的回答,“那小井应该会没有那么难过了。”
“也许吧。”楼迦有些吃味地说,“他更喜欢你。”
“是吗,我也觉得。”
“……”楼迦觑了他一眼。
蒋斯惟笑了笑,远远看见小井在朝他们招手,他抬手挥了挥,说:“楼迦,不要想那么多。”
“什么?”楼迦一时没反应过来。
“考虑我,不要想那么多。”蒋斯惟说,“距离远近,未来不确定的一切,都不要附加在给我的答案里。”
“只看当下,只看在这里的蒋斯惟。”
楼迦看向站在眼前的蒋斯惟,她自诩在感情里不喜欢权衡利弊,却在面对他时,忍不住去权衡。
并非是权衡对自己的利弊,只是不想潦草答应,又因为未来种种,而分崩离析。
若真的走到这一步,对蒋斯惟何尝不是另外一种伤害。
她不愿,也不舍。
楼迦沉默着,胸腔如闷鼓作响,半晌才开口:“好。”
时间转瞬即逝。
郑通在八月最后一个周末抵达梧桐村,而蒋斯惟则定了周一返程,罗校长在周日晚上安排了一桌宴席。
是欢迎也是欢送。
离别的哀愁和重逢的喜悦交织,大家的情绪忽高忽低,酒也没少喝,都是罗校长自己酿的酒,度数不高后劲却不低。
散场时,几个年轻人都喝得晕晕沉沉。
蒋斯惟算清醒的,能站起来自己走,晃晃悠悠走到食堂门口,他看到蹲在树荫底下的男生:“小井。”
小井抬起头慢吞吞走到蒋斯惟跟前,他从老师同学口中知道蒋斯惟即将离开,私下里还哭过几回,但等站在蒋斯惟面前时,又笑着和他说再见。
离别是他学会的第一个人生课题。
“蒋老师,你要是我爸爸就好了。”小井抱了抱他,不等蒋斯惟说话,飞快地跑走了。
蒋斯惟被他说的心里酸酸的,楼迦走到他身边递了张纸,他倔强地说:“没事,我没哭。”
“是没哭。”楼迦默不作声把纸巾覆在他眼皮上,“是沙子不小心进了眼。”
蒋斯惟笑了,鼻子还是有点酸。
过了会,楼迦拿掉纸巾,看到他红红的眼睛,“走走?”
“好啊。”蒋斯惟说。
入秋后山里夜间的温度陡降,蒋斯惟把自己的外套搭到楼迦肩上,楼迦看了他一眼,没有拒绝。
夜风没有惊扰此刻的沉默。
蒋斯惟喝了酒,反应总归没有那么清醒,并未发觉楼迦带他走的这条路有什么异样。
直至眼前出现点点绿光,才猛地停住脚步。
这个季节,萤火虫已经不多了,可蒋斯惟眼前却有比萤火,星光,月色更璀璨的存在。
楼迦抿了抿唇:“斯惟,我很抱歉……”
听见这话,蒋斯惟后背一麻,不那么清醒的脑袋瞬间变得清醒,动了动唇,却没发出声音。
“抱歉这么晚才给你答案。”楼迦眼里有笑意,“你说得对,我之前确实考虑太多,因为从来没有想过你会喜欢我。”
“对你我不想草率,也不想随便的给出承诺,我怕这段感情没有好结果,也怕给不了你想要的。”
蒋斯惟不知道是否该说些什么,只觉得胸腔鼓胀,指尖都跟着颤栗,像万里长跑时的最终冲刺,浑身都有些控制不住地紧绷。
楼迦离他越来越近,近到似乎都能听见他的心跳声,夜风吹起她的长发,扫过他的脸侧。
蒋斯惟闭了闭眼,好似这是一场美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