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姝安也淡淡的扫过程谦。
他今日穿着一袭深蓝色的长袍,袖边与衣摆绣着腾云飞鹤,走近一看,那针线纹路精湛美妙,绣工不说一绝,绝对可以选入燕京名流锦绣坊了。
他身形精瘦,五官刀削斧劈,站在张氏面前,背挺的直直的,很有武将的气质。
当初千军万马出城前往西关对抗辰军,她一眼在人群堆里相中了相貌气质都颇为出众的程谦,哪怕他做了鬼,她也心甘情愿嫁入永宁侯府,守着那一屋子曾经沾过他气息的东西,就这样过了一生。
可如今再看程谦,谢姝安心下只有两个字想送给他:无耻!
转眼间,谢姝安走入了大厅,向老夫人与张氏屈膝行了礼。
老夫人擦了擦眼泪,握住了谢姝安的手,对程谦说:“谦儿,咱们家中出事那一年,姝安义无反顾抱着你的牌位嫁入侯府,操持侯府家业,你如今回到侯府了,要待姝安好,不可辜负姝安。”
程谦从谢姝安的身上收回视线,只淡淡的“嗯”了一声。
想到梁婉知这些年,跟他在外吃苦,而谢姝安却在侯府过着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生活,身边跟着四个丫鬟伺候着。
面对谢姝安的时候,他心里很不是滋味。
谢姝安突然开声问程谦:“不知是何人救了夫君一命,我永宁侯府定要好好感谢救命恩人。”
程谦眼睛有些闪烁,刻意别开脸说:“是一位大漠河上的捞尸人,老人家两年前就过世了,他孤寡一人,没有亲人,我回燕京时,已上坟头祭拜过他,向他拜别。”
谢姝安微微侧目,只轻轻点了一下头,没多说什么。
程谦的小叔程鸿凯和卫氏带着小孙子程哲言,也匆匆赶来。
程鸿凯从文,走了文官的路子,所以没有随永宁侯上战场。
但程鸿凯的三个儿子从武,随永宁侯上战场,七年前也死在了西关。
二房那一支,只留下了长子的儿子程哲言,二子与三子未成婚。
而程鸿凯是庶出,这一支一直不得老夫人的心。
卫氏一走入慈松堂,就像发疯了一般,抓住了程谦的手问:“谦儿,真的是谦儿,真的活过了,谦儿,你告诉婶娘,当年你三个哥哥都死在什么位置,我这就拖人去寻,兴许他们也还活着。”
老夫人一惊。
张氏也瞪直了眼。
她们差点忘了还有一个难缠的卫氏。
谢姝安站在一旁看戏,撒下了一个谎,便要用无数谎言去圆,终有一日,圆不过去了,便真相大白了。
在这个过程中,没有一个人可以再继续心安理得的度日……
程谦皱眉低头,说:“二婶,堂长兄守西北门,被万箭穿心而死,堂二哥守西南门,受辰国大将一刀,头颅被砍,当场毙命,堂三哥被敌军追到沼池之地,落到沼地,再没有出来。”
“不可能,我不相信,你都能活着回来,定是你们看错了人。”忆起七年前的事,卫氏痛心入骨。
花了七年的时间,卫氏才缓过劲来,每日将心思放在小孙子哲言的身上。
如今得知程谦活着回来,卫氏的念头又死灰复燃。
哪怕活一个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