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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怕什么,我真不吃人。”
王桐尧勉强龇了下牙:“距离产生美嘛。”
“呵,我看你面色不虞——”临时客串的算命先生顿了一下,随手薅起他有点长的刘海,“且印堂发黑,是不是最近有何事不顺心呐?”
印堂发黑?难道是被老爹那盆青椒苦瓜炖牛腩给吃中毒了!想到这茬儿,王桐尧同学顿时小脸一绿:“没饭吃算吗?”
“当然。”含章“扑哧”地笑了,“可你有手有脚,又怎会没饭吃呢?”
“我家都是我老妈做饭,但是一跟我老爸吵架,她就不做饭,我自然就没得吃了。”王桐尧没精打采地往床上一歪,假装没听懂含章话里真正的意思,“反正也饿不死,随他们便,爱怎么闹就怎么闹。要想把家里炸了也行,我还图个清静呢。”
大仙的微笑越听越僵硬:“你这小子,年纪不大倒还挺会给自己盘算。只是此等心思,未免也不近人情了吧?”
“老话说得好,‘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呀。”说完这话,王桐尧刚想冷笑一下,就遭到了含章的一记书卷暴击。
“啊!大仙你干什么——别打了大仙,小的知错了!”
小王同学当即被书里蹦出来的那位大仙追得团团转,在阁楼里亲身演绎了一番何为“抱头鼠窜”。
也幸亏这小子干啥啥不行,认错绝对是第一名。含章敲出他满头包之后,终于心满意足地收手,施施然坐回原位,拿随手抄起来的那本《诗词格律十讲》给自己扇风。
扇了几下,他盯着书的封面,忽然若有所思地问道:“你可曾读过《鸾鸟诗序》?”
第44章其苦不堪言而青鸾为玉碎
藏书(4)
“没听过。”王桐尧捂着脑袋,意兴阑珊地应了一句。
来自书中的古人便站起来,负手昂然诵道:“昔罽宾王结置峻祁之山,获一鸾鸟。王甚爱之,欲其鸣而不能致也。乃饰以金樊,飨以珍羞,对之愈戚,三年不鸣。其夫人曰:‘尝闻鸟见其类而后鸣,何不悬镜以映之?’王从其言,鸾睹形感契,慨然悲鸣,哀响中霄一奋而绝。”
念到尾句,蝉辞正好走到窗边,一阵风穿过暮色而来,正好衬得他身着长衫的背影寂寥,渺如诗中之鸾。
“我喜欢这个孤鸾悲镜的典故,也曾听闻过另一个关于鸾鸟的故事——
说是从前战国时有户人家,生了个女儿,养到七岁便早夭了。
这家人悲痛不已,次日却梦见一只青鸾落在院里的树下。第二天去看,树下果然有一枚像碧玉雕成的鸟蛋,足足有两尺长。
于是全家人都很高兴,说‘这颗蛋这么漂亮,一定是只羽毛鲜艳的雄鸾。’
等了七七四十九天,鸾鸟终于破壳而出,羽毛像雨后的竹叶一样青翠,但没有长长的尾翎。
户主和家中祖母凑过去一看,都有点失望:‘哎呀,怎么会是只雌鸾呢,太可惜了。’
户主的妻子却觉得这只青鸾是她死去的女儿,总是悉心照料。
过了两年,青鸾渐渐长大了,十分通灵性,即便偶尔飞到天际,只要户主的妻子一呼唤,它就会立刻落到庭院中。
只是像传说中一样,从来不曾鸣叫。邻里有人就跟她说:‘你家这只青鸾已经能飞上九天,也没关进笼子里要是哪天飞走了可怎么办?’
户主妻子就笑着回答:‘不会如此的,它是我从小养到大的,不会轻易离我而去。’
几天后,有个商队路过村里,还带着许多珍禽异兽,其中也有一只青鸾。
人们纷纷去围观,那个邻居回来后又对青鸾的家人说:‘那只青鸾毛色艳丽,肯定是雄鸾。’
户主妻子似乎忘记了她死去的女儿,对户主说:‘青鸾见到同类就会有动人的鸣叫声,不如把家里的青鸾也送去,也好和那只雄鸾作个伴。’
一家人商议妥当,托邻居去市集上买回来一个牢固的木笼。可这次无论户主的妻子怎么呼唤,那只青鸾也只是在空中盘旋,不肯落到地面。
众人都很着急,谁知青鸾竟呼啸而下,抓伤了那个邻居的眼睛,使他血流披面。
那户主妻子十分惊诧地说道:‘青鸾啊青鸾,我也是为了你好,你何必这样,违背我的一番苦心呢?’
青鸾停在屋檐上,忽然口吐人言:‘我本是感念七年的亲情,魂灵才化作鸾鸟归来相伴,既然你们不能理解我,那就把我拿去换取一些财帛吧,也算报答了这些年的养育之恩。’
说完,它变成一块玉石,从屋檐上坠下,满地都是灼灼生辉的碎片。”
下弦月挂在窗沿,夜风将榕树枝叶吹得“沙沙”作响。
王桐尧望着月色沉默不语,像是忘了阁楼里还有另一人的存在。直到围墙外忽然“喵呜——”一声,传来邻居家那只小花猫准备挠门的叫唤。
他恍如从梦中惊醒,挂上了一脸无所谓的讪笑:“大仙,您给我讲这故事有意思吗?我又不是那只笨鸟。”
“子非鸾,安知鸾之痴?”蝉辞缓缓摇头。
王桐尧没心没肺地点头附和:“对啊,我当然不知道。”
那四处乱飘的眼神生动演绎了“关我屁事”四个字。
书中人冷笑着一拂袖,屋中所有书册哗啦啦开始翻动。
小小的阁楼里绿光乍现,地上那本古籍里,竟倏地飞出来一只华彩绚烂的绿孔雀!
小王同学这次也很坚强,没有吓晕过去,他只是四肢不听使唤,脸上两行眼泪“唰”地飞流直下。
“大仙……求求了,别玩我了行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