褐黄的草叶被递到面前,夏南星看到那只宽大带着伤痕的手,下意识退了一步,后知后觉男人的意思,瞧了一眼:“这是翠草,原本是绿色的,晒干后才成了褐黄,我要找的褐茱萸叶原本就是褐黄色,晒后呈深褐色,叶宽也变窄了约莫三分之一。”
男人沉思片刻,消化了夏南星的描述,又找到了第二株,生怕再次吓到他,递过去前先出了声:“这株呢?”
“这是川茱萸,同属,但不是同种,叶片纹路有细微的差别。”夏南星指了指草叶上某处。
男人没看出差别,更没听明白:“属是什么?”
“就是比种更高一级的分类,比如橘子属于猫属斑猫种,英短同是猫属,却是不同的种。”夏南星边找边解释。
男人:“英短又是什么?”
“呃……”夏南星很想丢给他一本高中生物课本,可惜手头没有,“这么说吧,橘子和随处可见的小白小黑猫,虽然都是猫,但品种并不一样。”
橘子:“喵!”小白小黑怎能和本大王相提并论!
男人一掌把橘子撸服帖,看表情像是听懂了,很快又找到一株:“这个呢?”
“也不对,外型虽然差不多,但叶脉排布不同。”夏南星双眼一亮,拣起一株,“找到了!你看看,是不是不一样……啊。”
走得太快,绊到了药材堆,夏南星脚下一滑向前栽去。
“小心。”男人长手一抄,揽住夏南星肩膀,稳稳把人扶住。
修长的指尖蹭过脖颈,夏南星当即吓得起了鸡皮疙瘩,赶忙站直退开一步。
“我不是要伤害你。”男人的手还尴尬地伸在半空中,手心空荡荡的,刚才纤细的肩骨挠动手心的触感仿佛还残留着。
意识到是自己反应过激,夏南星也有些不好意思,扭头对着冒烟的药锅道:“你休息吧,我得赶紧煎药,迟一步药效就弱了。”
男人听夏南星的话休息了,却又没完全休息,夏南星一个人配药看书时,他一声不吭,或躺在榻上闭目养神,寻找丢失的记忆,或不时看一眼少年忙碌的背影;夏南星做饭烧水做日常事务时,男人则会下榻,力所能及地搭手帮忙。
他虽然伤着,动作也比慢吞吞的夏南星利落不少,等到吃完晚饭收拾完,比平日里竟还早些,天边还泛着蔷薇色,没彻底暗下。
让男人喝了药,夏南星也没心思再看书学习,抱着没被男人勾引走的小胖橘,准备上榻早早休息,补充这些天过度消耗的体能。
“你挪里边去,我睡外面。”夏南星指指内侧空出的大半位置。
男人现下失忆着,谁知道会不会忽然恢复,又来一招掐脖子大法,睡外面逃跑比较快。
男人没说什么,躺进了里侧,他已经重申过不会伤害夏南星,承诺显然不如行动来得有效,连掐人脖子好几次,当然不可能简单几句道歉就让人放下心防。
夏南星把自己的枕头外挪了挪,一头贴上床沿,这才背对男人侧身躺下,揉了把猫猫头,悄声道:“橘子,要是他半夜醒了,你记得踹醒……喵喵爪挠醒我。”
让人失忆的无敌喵喵拳喵喵腿他可不敢尝试。
夏南星睡眠质量一向很好,睡得也沉,这些天又着实累着了,闭上眼没过片刻,撸着猫猫头的手就停了下来,呼吸平缓陷入沉眠中。
橘子还清醒得很,抖抖脑袋,不满没人伺候,一溜烟蹿到男人手边,享受起新一轮的撸毛。
男人面对夏南星发丝凌乱的后脑勺,思索着该怎么做,才能让这病恹恹的少年宗主相信自己,虽然忘记了一切,但周天运转的灵气,以及不慢的身体恢复速度,都告诉他自己很强,可这份强大在面对防备的小少年时,却毫无用处。
直至夤夜时分,男人都没想出有用的办法,在伤痛和药物的作用下,撸猫的长指缓缓停下,橘子前爪扑着夏南星后背,后爪踩着男人小臂,早已睡得四仰八叉。
夏南星是被凄厉的猫叫唤醒的,橘子喵喵拳一下下拍着他的脸,这下倒是控制了力道,没拍出淤青伤口。
“嗯?天还没亮……”夏南星揉揉泛疼的脸,“怎么了?”
橘子停爪,指指夏南星后背。
“他又要掐我?”夏南星一骨碌下床,却见男人并没有伸手,背靠床栏,双眼紧闭,眉宇蹙成结,双手紧紧攥着床单,手腕小臂的伤口都因肌肉过度用力崩裂,血染红麻布绷带,流到青灰色的床单上,洇深了一小片。
男人额头细细密密的汗珠染湿鬓发,满脸痛苦,似是被梦靥困住。
“醒醒。”夏南星唤了一声。
男人薄唇翕动,吐出一个字:“爹……”
夏南星:“……”
我是应呢?还是不应呢?
男人:“娘……”
这是梦到父母了,是什么样的噩梦会梦到亲人?
夏南星有段时间也常做这种噩梦,那是他十五岁时,父母遭遇车祸过世。优渥的家庭条件和长年资助医院,让他在失去监护人后依旧被主治医生和护士护工照顾得无微不至,饶是如此,将近大半年时间,他仍一遍遍在梦中经历眼睁睁看着父母离开的场景,身体也每况愈下。
所以他的父母应该也过世了,从刚经历的重伤推断,甚至有可能是不久前的事。
夏南星生出几分感同身受的怜悯,捏着袖子轻轻擦了擦男人额上的汗,对男人也是对自己说:“他们没有离开,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默默守着我们。”
男人耳朵一动,浑身一颤,猛然惊醒,眼都还没睁开,两手就已成爪抄了过来,一手扣手腕,一手掐脖子,娴熟得俨然是个惯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