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年头,虽然大家基本都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但严格说起来,刚入夜的时候,村子里还是颇有几分热闹的,毕竟,差不多每天晚上都有社员大会,当然,农忙时候,可能会不那么密集,但也少不了就是了。
苏兆安现如今对于自家二妹时不时脑袋犯抽,忘东忘西的行为已经见惯不怪了,所以在一家人吃过饭不久,拎着小凳子往晒场开会的路上,就特意向她解释了一番“按照平时的习惯,一般是每天晚上都要开会,有时候太忙就会偶尔推迟几天,但再迟也不能过三天,主要就是在会上集体评工记分,安排第二天工作,思想讨论。”
苏兆灵有些好奇地问道“思想讨论,是不是就是队长之前说的忆苦思甜,讲家史什么的”
苏兆安点了点头“也包括,还有就是交流学习xx主义、xx思想的心得,讨论怎么抓好生产、赶先进、不作落后分子之类的。”
苏兆灵继续热情问“那,我和你的工分是多少等”
“咳”说道这个,苏兆安忽然有些难为情起来,掩饰性地咳嗽了一声,脸色有些红红白白的,像个情窦初开的黄花闺女,吭哧吭哧地憋了半天,硬是没有回答苏兆灵的问题。
聪慧如苏兆灵,立即闻到了其中浓浓的尴尬味儿。
她意味深长地瞥了苏兆安一眼,给了他一个理解的眼神,虽然她相信这会儿的苏兆安,拿的绝对不是原书里写的,让人十分无语的,连一部分小孩都不如的,最低的那一级外等三工分,但肯定也高不到哪里去就是了。
果然,下一秒,多嘴多舌的万事通小兆康又不甘寂寞地嚷嚷了起来,小嗓门咻咻咻的鞭炮一样。
“二姐,我晓得你们两个拿多少工分,每次开会我都有来,都记着呢大哥拿的是三等七个工分,二姐你拿的是外等五个工分,比小更哥他们有时候能拿的外等三个工分要高一点。不过,小更哥跟我说了,我们家是村里拿工分最少的,所以到年底等收成与全年的工分一划拉,我们家工分不够,就只能欠着队里的饥荒。”
小家伙说完,又实质性地长叹了一声,唉,有这么弱唧唧的哥哥姐姐,他年纪又还小,还有好几年才能养家,真是操碎了心咯
小家伙这副熟悉的“为赋新词强说愁”的戏精样儿,再次激得苏兆灵嘴角抽抽手心痒痒的,这臭小子,又来了又来了,看着他这欠揍的小模样,好想成全他
苏兆灵这边,满脑子想得都是如何“暴力”揍娃,而被自己弟弟一顿毫无顾忌的叭叭叭,说得脸色越来越红的一家之主苏兆安,虽然心里也对自家这个一如既往没有板眼儿的臭弟弟头痛得很,但也只能苦唧唧地把一切往肚里咽,勉强扯出一个尬笑,给自己强行挽尊。
“呵呵,那个,每天评出来的工分,就是一个参考,年底还要重新总评的”
苏兆安表示有苦不能言,有泪不能流,可怜死哥了,真真是,身累心更累,双重打击惨绝人寰蓝瘦香菇嘤嘤嘤
苏兆灵看着苏兆安一脸便秘憋屈的悲催样儿,十分有爱心的没再继续补刀给他来个鲜血淋漓的二度伤害,而是乖乖地沉默以对,唉,罢了罢了,同是天涯小弱鸡,都是被人吊打的命,大哥不笑二哥,就这样先吧,来日方长,先看看以后的情况再说。
虽然多了这么一段小插曲,但丝毫没有减少苏兆灵第一次参加社员大会的好奇心,只是,此时此刻的她和其他三个“兆”都不知道,有一件令人不爽的事情,已经在向他们一家子招手
得意洋洋自以为抓住了苏家一个大把柄的猴皮筋儿,这会儿正满脑的歪水,磨刀霍霍地打算给他们一火色瞧一瞧呢给颜色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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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晒场就在仓库门前,位于村里最中间的黄金位置,这年头对社员们来说,最重要的命根子自然就是粮食,所以每个生产队的仓库都是修得又大又牢固的,晒场同样宽敞得很,即使把全队几百号人全都装下,也莫得问题。
晒场上,除了一小部分实在上了年纪的老人,以及啥都不懂的小屁孩儿,队里其他人都到齐了,甚至还有一些小媳妇儿是抱着奶娃娃过来的,毕竟,这社员大会的三大主题中,除了“思想讨论”这一主题大家可有可无,能敷衍就敷衍,其他两项主题,可是事关每个社员的切身利益的。
就说每天的集体评工分吧,你要是缺席不来,那也没问题啊,就怕万一被哪个看不惯你的人起幺蛾子,故意鸡蛋里面挑骨头,把你工分评低了,那你到时候有理也莫得地方说去,人家计分员可不管你抗议不抗议的,丢下一句“这是社员们集体评出来的”,你就只能闭嘴吃哑巴亏
所以,每到开会时候,晒场上就是最热闹的。
有像苏兆灵他们家这般,自己拎了凳子过来坐的,有随地找了块石头当凳子的,再粗犷点像苏莽子这样的,干脆一屁股直接坐在地板上,男人们坐下后,就开始叽里呱啦地从东侃到西,有人嘴巴里还叼着一锅自家种的烟叶,至于女人们,则一边拉扯些家长里短的话题,一边搓要做草鞋的麻绳,四根小麻绳在手掌里飞舞几下,很快就搓成一股大、麻绳。
仓库门前的一张破烂桌子上,煤油灯的火苗颤巍巍的,队长、会计、出纳、计分员等几个队干正襟危坐在桌子前,板着一张张威严的面孔,扫视着晒场上乱哄哄的人群。
至于苏兆灵,她在打蚊子。
正会儿正是蚊子最为猖狂的时候,人往晒场上一坐,算是给它们送福利了,咬得苏兆灵直抓狂,再一看,旁边很多人都拿着蒲扇呢,正暗自后悔怎么没想到这点,两根树枝分别替到她和兆蕊跟前,却是刚刚去而复返的便宜大哥苏兆安。
苏兆安把树枝递给两个妹妹,道“喏,先凑合着用用。”
苏兆灵虽然但是,这个便宜大哥有时候还是蛮好的
而兆蕊则在心里暗暗觉得自己对不起二姐,唉,都怨今晚吃得太好,来的路上,她还在咀嚼回味嘴里的美味儿,一时也没有记起来拿扇子这件事情,毕竟,以往这些细节问题,都是二姐提醒他们的,可二姐现在不是脑壳时灵时不灵嘛,所以说来说去,还是怪她不够心细。
而坐在他们一旁,原本正在和人大声说话的花婶子,也转头过来,大着嗓门嘻嘻哈哈地道“诶哟兆安,你这个大哥,硬是当得不错嘛”说罢又看向苏兆灵,一脸的八卦,“小灵子,我看你气色好很多了,听说,你今天还带着阿康小蕊去赶场了,诶呦,跟我说说你们”
“好了好了大家不吵了,准备开会了”不等花婶子喋喋不休地说完,队长杨福全的大嗓门就吼了起来,跟着那双严厉的目光探照灯般往下一扫,原本还像集市般闹哄哄的人群,顿时鹌鹑般安静了下来,花婶子的大嗓门也只能悻悻地戛然而止。
苏兆灵默默地给杨福全点了一个赞,队长的权威性果然不是盖的,牛叉叉
杨福全敞着喉咙,挺着腰板,开始表日常说话,当然,对于大多数社员来说,都是些换汤不换药的老生常谈,但对第一次“聆听”这些训诫的苏兆灵来说,却新鲜得很,所以,她端着一张脸,听得格外认真。
只听杨福全扬扬洒洒地道“下面,先评工分,这几天,哪个出工不出力,哪个出工最多,哪个出工最突出,哪个偷工窝工,请各位社员提出宝贵意见,哪个该得一等,哪个该得二等,提出来,一等的,表现好在哪里,二等的,差在哪里,都讲出来,下次才能争取好上加好,三等的,更要加紧努力,争取往上提还有,这个月,岁娃儿们都放假了,有的也参加了集体劳动,有的突出,有的马虎,怎么样评,就依靠全体社员,挥积极性,认真对待好了,现在大家开始言了,要端正态度,严肃认真,思想不要开小差。”
随着杨福全的一派官腔官调刚刚落下,下面就开始热闹起来,一群人七嘴八舌嘁嘁喳喳地各抒己见,基本上都是如下模式
甲“xxx表现好,应该记一等1o个工分”
乙“xxx虽然做工出力,但他思想表现不够突出”
丙“对,xxx这个月出勤不够,不能评一等”
总之,四个字形容,麻雀噪林。
刚开始,苏兆灵还听得有几分兴趣,很快,便和那些已经在下面重新搓起麻绳的女社员们一样,开起了小差,直到他听到一个熟悉的名字,以及一个邪恶的声音
“我认为苏兆安应该评三等五个工分,而且,我还要揭检举,苏兆安他们家挖队里的墙角,有钱买猪仔,却还打着队里的饥荒,是占公家便宜的坏分子,应该打倒”
苏兆灵我勒个去这个阴魂不散的渣渣
作者有话要说苏兆安我,好惨一男的,蓝瘦香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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