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锐默默地站著,看著,後悔著,煎熬著。
“要不要吃点东西。”王海递给肖锐一个面包,肖锐低下头看了看,然後摇摇头。
“不吃怎麽行,飞机上你吃了吗?”
肖锐摇摇头。
“刚医生说,凌晨四点你妈醒来过一次,还有点糊言乱语,不过,那都是正常现像,应该没什麽问题了,你甭慌,老太太没事的,就是事情太突然一下承受不了,要不你先喝点水,要不喝点豆浆?”
看到肖锐又在摇头,王海拿了一盒豆浆硬塞进了肖锐的手里,抓著他的手送到了嘴边,硬逼著他喝了下去。
喝完豆浆,肖锐似乎回了点神,一直暗淡著的眼睛有了一点亮光,走到床边慢慢地在床边的凳子上坐了下来,抓起母亲的手紧紧的握著。快四年啊,一两个月一个电话,那是唯一联系他们母子的扭带,肖锐内疚死了。
肖锐轻轻趴到母亲耳边,“妈,妈?我是肖锐,我回来了,您能听见吗。”
肖锐喊了几声,肖母似乎是听到了儿子的声音,眼皮动了动,手一紧,眼睛一下就睁开了,见到肖锐,嘴抖得话都说不出来,只会一个劲地掉眼泪珠子。
肖锐看著母亲的样子,心扎得生痛,紧紧地握著那只手凑到嘴边。
“妈,没事,小瑾犯糊涂,就由她去,你不是还有我吗,我再也不走了,就在这里陪著您,哪都不去了,就搁家儿陪您,行不,您得挺过去,一定得挺过去,您挺不过去,我也就挺不过去了。”
看到母亲的手用力地挣出来在自己的头发里抚摸著,肖锐抬头把手抓了过来,那瘦瘦的骨节嶙峋手曾经一手拉著他一手拉著妹妹一年一年看著他们长大,可小瑾竟然——她怎麽就能忍心。
“妈。”肖锐坐正了身体,把母亲睡了一夜乱了的头发理顺。对著母亲勉强笑了一下,“没事了,明天我就写申请,调回中国分部,回来陪著你。”
老太太紧紧地盯著肖锐,突然把那只正打著点滴的手也伸了过来,死死的握著肖锐的手,嘴里抖了半天,才说出来一句,“马青啊,你别怪小瑾啊,她不懂事,她太任性,你就原谅她,以後你们好好的一起过日子啊,不看我的面子,也看看马晨的份,那孩子就认你,妈求你了,妈求你了?”说著两只手不停晃著肖锐的手。
就像一声巨雷劈在脑门上,肖锐脑子一木,憋了一路的眼泪一下子冲了出来,气得浑身颤抖,牙都快咬碎了,硬生生地把老太太抓得紧紧的手掰开,抓了王海的手塞进去,“海子,你帮我照看著我妈,我去去就来。”
王海一听急了,甩开老太太的手,一下冲上去从後面抱住了肖锐“肖锐,你千万别犯浑,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肖锐没等王海把话说完,一个背摔把将近一百七十斤的王海搁地上了,差点没把王海摔断气。
看著半天爬不起来的王海,肖锐没有一点要去扶的意思,“海子你今天敢拦我,明天之後咱们谁也不认识谁。”
“可是——”
王海没可是完,肖锐早三步两步跑出了病房,听著那急急火火下楼的声音,王海手脚并用艰难地爬起来也跟了出去,扯著嗓子就喊开了,“肖锐,你别去找马青,听我说你千万别去找马青。”听到那边没回音,王海赶紧扭了头回来找手机,可床上,包里怎麽找也找不到。
一定是掉车里了,一定是掉车里了。王海喃喃地念著,这一下把王海急得直转圈圈,眼看著老太太又伸著手过来“马青啊,别怪小瑾啊,她不懂事——”
王海心里一酸,只能先顾这一头了,扑过去抓著老太太的手,把脸埋在床单里小声地骂了起来。
小瑾,你真他妈的太做孽了。
华园小区是一个老的社区了,以前这里面住的很大一部分都是市医院的职工,後来医院重新置地盖了高层,大部分人都搬走了,现在这里鱼龙混杂,什麽地方什麽单位的人都有。肖锐看著小区旁边那个小花园,生锈的铁栏杆看著破败,但人来人往倒真是热闹,摆地滩的卖水果的都争著这里的一席之地。肖锐快步走进这个小区的时候,才突然意识到,这个地方,自己已经好多年没来过了,到底多少年,肖锐没法算清楚。路还是那个路,房子还是那个房子,除了更旧更破,没什麽别的变化。
一口气没歇,肖锐奔到了三楼,看到那个熟悉的302,肖锐咚咚咚地砸起门来。“马青你他妈的这个畜生,你给我开门。”
敲了半天,门没开,到是隔壁的人听到动静吓人,探了个头看到情况不对又很快把门合上了。
“开门,你他妈开不开门,不开我砸了!!!”肖锐又手脚并用砸了起来,刚砸到第四下,门一下拉开了。
站在门里的是一个二十多岁面色苍白的男人。短短的头发胡乱支楞著,脸上有著明显的浮肿,几天没刮脸不长而稀疏的胡须,一件旧旧的薄羊毛衫已经看不出来原来是白色还是黄色的了,两只大大的无神的眼睛木木的看著门外的肖锐,脸上看不出来喜或惊,更像是完全还没睡醒来。
马青!
肖锐看著马青只愣了不到十秒锺,甚至连马青脸上的表情都没能看出来,拳头已经冲上去了。
“王八蛋。”只有一拳,马青就直挺挺地向後栽到地上去了。
血从马青的鼻子里流了出来,马青毫无反抗地躺在地上,还是保持著刚才摔下去的模样,也许是打懵了,也许早没了力气,半点没有起来对抗的意思。肖锐见状狠狠地冲上去一脚踹到马青的右腿上。马青吸了一口凉气,腿一下子蜷了起来,肖锐扑上去一把提起了马青,把他压在了墙上,拳头像雨点一样砸了下去,脸上,头上,肩上,似乎能看得到的地方就是愤怒的焦点,就能下得了拳头。
马青下意识地抬起胳膊护脸,似乎总是慢了半拍,砸一下闷吭一声。
肖锐抓住了那两只碍事的胳膊就往墙上敲,“!,!,!”骨头砸在墙上的声音混沌而沈闷,脚下也没闲著,一下一下踢著马青的腿上,还专捡马青的右腿,听到马青嘴里冒出来痛苦的呻吟声,肖锐突然死死地掐住了马青的脖子。
“马青,这会儿你满意了,是不是,终於满意了,你妈的白眼狼,弄成这样你终於满意了,是不是,说啊!”肖锐疯狂的声音似乎比拳头更顶用,马青原本靠在墙上还能呻吟两声的,现在一点声音也发不出了。
“说,你是怎麽把我妺妺逼死的?她为什麽要喝药。儿子都不要了,她去喝药,你他妈的倒是给我说清楚呀——”
血从马青脸上还在往下淌著,流进了脖子里,再沾到了衣服上,不知道是从鼻子流也来的,还是嘴角砸裂的口子地淌出来的。
“你倒是说不说?”
看到马青糊了一脸血原本没什麽表情现在索性连眼睛都闭上了,一幅没听见的架势,肖锐脑袋一热,抓起马青就狠狠地摔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