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数十道术飞溅向朱红祭坛各角各边,这满天满眼的灵光此刻仿佛尽披于他身后,夺目璀璨。
漫天的灵光清晰地照耀了谢烟客此刻唇边的浅笑,便是连被植入了接近念头的天师们,都在这一时间停驻了脚步,他们抬头、仰望!
“这是,众心所向——”
谢烟客轻笑,手中从无到有,以灵力汇聚出了一柄他再熟悉不过的剑。他在心里念到,老朋友,便是轻剑出鞘,清啸长鸣!
有一剑,从天上来,令祭坛崩裂,黑雾哀啸。
本就遭受了一定创伤的朱红祭坛,从正中裂开一道巨大的缝隙,碎石纷飞,朱红黯淡,它从中疯狂地催动朱红碎石填补,却依旧填不动这天地开裂之势,便连朱红神性的气息都在这一刻飞快地黯淡消亡!
黑雾空间的核心遭遇摧毁,黑雾岂能保持下去?外界,寻不到解决方法的天师突兀听见一声异样的声音,他们抬起眼,惊愕难抑!
这困扰得他们头痛的黑雾、鬼雾竟肉眼可见地开始消减,它们丝丝缕缕被吞噬消磨,就像有人从内部摧毁了他们最主要的核心。
“注意!注意!黑雾开始消散!”
“寻找被吞噬的天师,他们可能要……出来了!”
谢烟客停下了手,天师们都仰望着他。
这眼前的一幕仿佛是末日之景,天塌地陷,好似世界都在皲裂,便连黄泉鬼怪都发出凄厉惨叫,他们经过的与地府相仿的建筑,纷纷碎裂,在顷刻间化为飞灰。
他们该惶恐,该尖叫,但当天师们看见谢烟客时,便觉得一切都没有什么好害怕的。
他们宛如朝圣一般,凝视。
轻剑一经挥出,就耗尽了大半灵力,自谢烟客手中消散,只剩下零星细碎光斑,顺着他下放的袖身往后飘荡,天师们看了一场光雨。
谢烟客的青色唐装已有些残损,他裸露在外的肌肤、颈段都带着细密的伤痕,但他们觉得,这仿佛荆棘,竟带着一种异样的、叫人屏息的感觉。
他们不会觉得谢烟客狼狈,他们在凝望谢烟客淡琉璃色的眼眸时,只觉得自己看见了——星河。
即使荆棘遍身,也不会被摧毁的星河。
……天师们心想,这注定成为他们刻骨铭心的记忆。
“这里快毁了,”朱红祭坛摧毁的刹那,谢烟客感觉到了黎渊那处,那发自灵魂的畅快,他唇角的笑意也愈深,“走吧。”
也就骆商这个呆子在那儿愣了一会,谢烟客又对他说了一声:“走了。”
“好!”骆商飞快点头,或许是对自己武力值很忧心的缘故,目光四周转了转,盯上了他的老朋友,那根黑色的细杖。
他挺顺手的把自己挂黑色细杖上去了:“要不就这么带我走?我觉得挺安全的。”
谢烟客捂了捂眼,笑了。
“哈哈哈哈。”天师中也有人连带着笑了起来。
“你们别笑啊——前辈们,这黑色细杖救了我好多次了!说真的,别笑——”骆商满脸窘迫,谴责看向这些哈哈大笑的天师前辈们,不过没挪动一丝,没放弃这想法。
他这一掺和,所有压抑的气氛在这一刻一扫而空。
黑雾空间的灰黑色,充满阴霾的天空破碎,他们的眼中,重新映出了光。
是个晴天。
“有人出来了!”有眼尖的天师,瞥见了从刚消散的那一部分黑雾中走出来的人们,他大叫着告诉身边的人。
天师们这边摆脱了阴影,但祭坛被彻底摧毁后,纪冉冉失去了所有供养她的力量。
朱红祭坛原本正在修复纪冉冉身上所有的伤痕,但力量一被切断,修复自然也半途停止。
“呃啊……呃啊……”
纪冉冉感觉,她身周原本围绕着的温暖的气息消失了,取而代之地是更加汹涌而来的剧痛。
黎渊的鬼气,可不只是什么能被轻易化解的调剂,这一会儿的功夫它就深入肺腑,搜刮攻袭纪冉冉的每一寸躯体——
她的唇色发黑,就连其它地方的伤口处都溢散出来层层黑气,这痛苦折磨得纪冉冉发颤,她方才仿佛沉浸在甜美睡梦中般舒适,现在就有多痛不欲生。
“啊……”纪冉冉低伏在地上,却乍一眼,看见了那横贯了整个朱红祭坛的裂痕。
她瞳孔巨震,自灵魂深处传来的痛意那一刻却差点儿将她的心灵给摧毁,她茫然地睁着泪眼,心口传来一阵阵强烈的刺痛,痛彻心扉,直入骨髓。
纪冉冉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她这么痛苦?!
她好像……失去了什么……非常重要的东西!
她失去了什么!她失去了什么?!
双重的痛苦几乎要压垮纪冉冉的心灵和躯体,她心口钻痛像被毒虫啃噬,狂怒的情绪同时不自禁地出现在她面庞上,将那张布满汗水和灰烬的脸衬得更加扭曲。
纪冉冉的手不仅抓向了泥地里,指甲深深地陷入了地里,掌心在粗粝碎石中磨出一道血痕。
她在心里嘶吼,歇斯底里地咆哮:我到底失去了什么?!
她找不到原因,因为她的祭坛被摧毁,她本该苏醒的一点本能认知,现在都化为了虚无。
但纪冉冉无法再这样低伏下去,她瞪大着眼睛,惊恐地发现身周的空间竟开始崩塌,在她被折磨成这个样子的时候!
“该死……该死……”
纪冉冉一遍遍地念着,她没有毅力支撑着自己承受着痛苦爬起来,只能勉勉强强地爬着出去。
她想,我就缓一会儿,不会被人看到的!绝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