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穆沉渊回宫,陈展又在厅前沉思了片刻,这才记起后院还有个要改名叫做孤寒的柳扶疏。
心中暗暗叫了声麻烦,他又起身折了回去。
扶疏倒是懒洋洋半倚在门前,手中拿着管洞箫呜呜吹着。
陈展站在离她五步之遥,皱眉听她吹奏。
扶疏一曲吹罢,指尖把玩着那管洞箫,侧头笑吟吟看他,“将军以为,在下这一曲可否过得了宫中乐师选拔?”
“你要进宫?”陈展眉心一皱,因为惊讶,常年没甚表情的冷脸上难得有了些变化,他冷冷看她,“你还嫌不够乱?在宫外我还顾得了你,在宫里……你可就得自生自灭。”
虽然他一副凶恶表情,但扶疏到底知道他念着娘亲的情不愿自己再折进宫里,她轻轻叹了一口气,持着洞箫缓缓走到他跟前,微微放软了声调,“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我只有梦如和飘碧了,我……”
“不行!”陈展不想再听她说下去,断然拒绝后转身就要走。
扶疏慌忙拉住了他的衣袖,更软了声音哀求,“梦如也是娘的女儿,你难道要眼睁睁看着她,你的表妹就这么陷在宫中无人可依……”
陈展脸色微变,他拧眉看向她,只不过瞬息,脑中就转过无数个影响,最终都定格在姑姑撞死的那一刻,柳梦如哭着不断擦去姑姑额上血珠的画面上,他闭了闭眼睛,再睁开眼时,他对她说,“好。”
三日后,天朗气清。
陈展
弃了他惯常骑的战马,转而找了辆马车载着他和扶疏往乐官在宫外的居所慢悠悠而去。
扶疏见他坐在角落里阖着双目,眼下是大片青色,一眼看去竟有些疲惫,显然因为她执意要进宫忙活了许久。她不禁抿唇,心中微微颤动,其实这个人冒着生命危险救了自己出来,甚至用飘碧李代桃僵欺君罔上,是念着自己是他的亲人,可自己心里却只想着梦如和飘碧,根本没把他这个突然而来的表哥放在心上。
眼中酸涩悄然涌上,又很快被一层暖意覆盖,她轻轻靠过去些,一声谢谢后是轻的不能再轻的表哥二字,极快的随风飘散,但那个靠在车壁上的人却在一瞬间柔和了脸色,连那微抿的嘴角都似乎有了上翘的痕迹。
一盏茶后,马车在一处小院前停落下来。
不等扶疏起身,陈展已睁开眼,撩了布帘子跃下马车,扶疏学着他的动作跟着跳下,见他闷声不吭沉着一张脸只顾着往里走,慌忙也紧走几步跟了上去。
陈展带着她四处找不见人,不由眉心一皱,片刻后有些无奈的对她说道,“你先在原地等一会。”说着,已是朝着东边匆匆离去。
扶疏想叫住他没来得及,这里是别人的地盘,她不敢乱动,只好百无聊赖地站在原地打量。
这倒是个颇为幽静的住所,四周绿树茂盛,繁花锦绣,人立院中仿佛置身山间花溪,芬芳盈人。扶疏闭上双眼深
深吸了口气,几乎都要溺毙在这宁谧之中时,前方那紧闭着的屋中突然传来惊天动地的一声巨响,伴随着一声咿呀,旋即是小孩强忍委屈的呜咽声。
心中一惊,扶疏忍不住疾步上前,那门本就是虚掩的,叫她急急的一推,轻易的就开了,发出砰的一声钝响。
屋内的两人因这动静齐齐转过脸来。
捏着个袖子还在不停擦拭脸上泪珠的是个七八岁的少年,锦袍玉带,生的是唇红齿白,富贵无比,他像是没想到会突然冒出个陌生人,泪珠子还不受控制的刷拉拉往下掉,一只手扯着一旁黑衣锦绣的男人,一边眼巴巴的瞅着扶疏看,呆愣呆愣的。
扶疏也是被这屋里的一幕惊懵了,本来听到惊呼和哭声,以为这里是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推门进来一瞧,才发现不过是大人在教育孩子,“抱歉,是我弄错了。”她慌忙低头道歉,才想抬头告退就撞进一泓幽深若潭的眼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