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39年,春。
泰晤士河南岸,皇家植物园正举行一场空前的学术讲说。知名园艺师与植物学教授为参观者倾情讲述着邱园内近乎千种的植被品类以及其科学研究价值。
而人群中某位穿着华丽高贵的女士却在留意正跟在队伍末尾的俄国女人。
其原因是方才教授带着她们途径一片花草后,向她们介绍了一种名为毛果银莲花的白色花朵,据说是在遥远东方国家的山岭之中寻得,并且向她们介绍了其在古老东方医学著作里的药用价值。而那位来自俄国的小姐却不认同教授所说的话,她坚持己见,并且要求教授私下与她联系,答应为植物园提供花朵的正确信息。
……
“……可教授并没有听从我的解释,即使我知道那株花其实是俄国东方的乌德银莲,它们并不来自中国西南的山岭,而是喜欢生长在灌木丛或者针叶林的阴影下。亲爱的伯爵夫人,您不可能知道我在听说您完全相信我,并且为了我单独致信皇家植物园时,有多么感动与欢喜。就像您当时对我说的,我也同样为您感到骄傲,夫人。期待有一天,能与您再次相见。1839年4月12日,于彼得格勒。”
付涼将这句话读完。
“这是……总督夫人十一年前写给伯爵夫人的信?”付涼的母亲这是在一年后又借着寄信的时机,把那封信寄还给总督夫人了?
“是,罗曼说当时他看见信封里装着的,就是两张新旧程度完全不一样的纸张。而这是第一封,写信人是他的母亲。”付涼继续打开第二封信,“而下面这封,才是伯爵夫人亲笔。”
……
184o年,秋。
卡尔特伯爵庄园内正在为每日的祷告做准备,即使是秋季,佣人们也用鲜花与绿叶装饰着任何一个房间。
而唯独书房还没换掉花瓶内耷拉着花苞的昂贵郁金香,因为有人正在书桌前写信。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意味着今年我们可能没有机会见面了。今年春季,我再次陪同伯爵一同前往植物园,现哪里的银莲花已经更正了名字。亲爱的,我为你和我的坚持感到骄傲。但在这里,在这本应该高兴的日子里,我不得不向你致歉。七月的约定,从我写下这一封信的时刻,便已经无力回天。我很想与你见面,可就如我窗前的蔷薇,人或许也有属于自己盛开的春季。我的春天已经远去,但我相信,会有数以千计的花朵代替我,生生不息。184o年1o月5日,于伦敦。”
写罢这些,在管家即将把信带走的前一刻,她又将信封重新拆开,在信纸的背面写下一行小字。
“当你收到信件的时候,无论如何都要烧毁它们。亲爱的,就算没有信件佐证……”
……
“……就算没有信件佐证,你我也已经相遇。”付涼的嗓音毫无波澜,就连最后为手中的信封增添“装饰”时也是如此。
过分白皙的指节轻轻在火漆印上方点了点,道:“据罗曼说,这里还印着一个窗棂。”
“一个开满蔷薇花的窗棂。”本不愿参加这次案件的罗曼不知为何在门槛处出现,他的眉眼中透露着一副醉态,应该是喝了酒。
接着,罗曼走过来说:“母亲从未提起过伯爵夫人,但是从这封信看,她们之间只见过一面,可友谊却异常深厚。”
唐烛见付涼没有对这人的忽然加入感到反感,应该是也认同了罗曼的话,并且介于总督夫人的面子,才没有让这醉鬼从房间内消失。
他悻悻舒口气,却见缄默已久的老约翰表情愈加严肃。
不等他开口,老探长已然道:“啧……七月的约定。我记得那年七月,夫人的桂冠在十年前的七月曾经要参加一个拍卖会,可恰逢当时伦敦连续出了几个案子,市民们纷纷闭门不出,所以主持拍卖会的商人也推迟了活动。直到……直到十月底,卡尔特伯爵说夫人想要在十一月,将桂冠送至一个欧洲各个国家来参展的博览会上,但……”
“但她没等到十一月来临,就莫名其妙死了。”付涼快道,“和她一起消失的就是一顶名不见经传的头冠。有人说这东西被卡尔特伯爵秘密留存起来用于怀念突恶疾去世的亡妻,也有人说伯爵夫人当年去世并不简单,每到西风萧瑟的夜晚,就有人在伦敦见到她头戴桂冠的身影。而只有少数皇室成员知晓,这顶冠在伯爵夫人即将被抓走的前一晚,由一名佣人秘密护送出庄园。”
而后面的故事,唐烛就熟悉的多了。
因为付涼讲述的,几乎和掌柜当天告诉他的一般无二。
“但佣人似乎没有想象中那么忠诚。她带着昂贵的头冠去往了伦敦的黑市,或许是害怕又或是被黑市过分坑人的要价骇到,她又去找了公爵大人谈条件。但就是在这时候,信物被人盗走了。五年后,它落到了一个俄国人手里,然后被当做贵族的普通物件,转赠给了当时星洲最大的商会掌舵人,也就是落九天的老掌柜。而又过了几年,老掌柜去世,商会的旧敌将落九天的产业蚕食殆尽,甚至向美国人抵押了这个木匣。”
唐烛这才理清了在木匣身上牢牢拴住自己的线究竟是什么。
甚至连付涼也觉得他应该再提醒大家一些小细节,好让众人感慨一下世界如此小,“那个俄国人就是当年北上去往彼得格勒的索菲娅夫人。她的珠宝店无意间收到了这样一件宝贝,可就算后来入狱,再到受到家族庇佑前往星洲,索菲娅夫人也没有变卖它。直到到达星洲后,她选择在那里立足改嫁,这才将桂冠作为礼物,送给了老掌柜。”
“啧。”罗曼皱起眉,忍不住放下自己带来的调制伏特加,评价说:“谁能想到头冠主人的儿子在四年后,会帮她找回自己的亲生儿子呢。”
不仅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