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宁刚刚看雨的时候就在想,宗先生这个称呼,和宗溟本人确实是极为契合。
宗溟就是那种天生的上位者,虽然看得出还很年轻,但却气场沉稳,沉稳里又带着不加遮掩的强势和凌厉。这样的一个人,存在感和压迫感都极强,他会让人忘记他的年纪,在他面前不敢有半点唐突。
宗溟听过太多的人喊他宗先生,礼貌的、平和的、敬畏的、谄媚的,但这些声音中,从来没有一个像眼前的小孩这样,信任又倔强,尾音里还带着淡淡的委屈。他看着杭宁,忽然生出了一种不知如何是好的感觉。
其实在下楼的这一路,宗溟是想过要严肃的和这个小孩谈一谈的,成年人的世界并不花团似锦,大部分人也许不坏,但总有一些败类存在。
今天如果不是恰好在齐康家开的会所,不是他和齐康遇见了这小孩,那后果是什么样很难想象。这个男孩子就算打架再厉害,他也打不过两个成年男人,更何况如果是喝的酒里被下了东西,那这孩子连反抗的机会都不会有。就算事后家里能出头又怎么样,生的事情并不能倒带重来。
杭宁虽然没有看向宗溟,但他却感受得到,宗溟的视线一直落在他身上没有离开。
杭宁被看得有些不自在,他仍然低着头,悄悄抿住了嘴唇,好像这样就能缓解自己紧张的情绪。
杭宁不但长得非常漂亮,而且有一种独特的气质,他纯粹干净得像是一捧新雪,冷白又柔软。
宗溟看着杭宁,觉得这小孩在收敛起脾气之后,这副安静平和的样子与之前按着人揍的暴躁模样大相径庭,这种反差还挺有意思。宗溟知道杭宁没有看自己,唇角不易察觉地微微扬起,直接把之前想要严肃教导孩子的计划打了个叉。
虽然不准备吓唬小孩了,但宗溟还是尽量让自己的语气不要过于柔和,而是保持了平日里那种沉稳从容。
宗溟:“刚刚打人的时候那么凶,现在倒是挺……”
话说出口一大半,宗溟却是忽然停住了,已经到了嘴边的“乖巧”两个字被他及时收起。
宗溟不知道自己和这个小孩待在一起,为什么会过于放松,以至于差点说出不够得体的言辞。身边的小男孩刚刚经历了一场不愉快的骗局,而且还是一个图谋不轨的男人,他作为一个成年男性,在这种时候对待初次见面的小孩,更应该每句话、每个字都更加慎重,不能让孩子感觉到被冒犯。
宗溟的话没有说完,他自己思虑很重,但杭宁其实并没有那么玻璃心。
杭宁没能听到宗溟对他的形容,但却莫名的能够笃定,宗溟其实是想说他乖巧。想到自己被赋予这样一个形容词,杭宁有点不好意思,很想对着宗溟反驳,可是如果这样说他的人是宗溟,辩白与否好像又不那么重要了。
自觉自己很有主见并且无所畏惧的杭宁,现下却是一直低着头,并不敢和站在他身边的年轻男人对视。杭宁觉得自己并不是真的害怕,却又说不出具体缘由。他不敢看宗溟,就只能看向门廊外面,这场太阳雨下得酣畅淋漓,这么久了还不见收势。
杭宁安静的看着雨,在静默片刻之后,他又听到了那道独属于宗溟的低沉好听声音。
宗溟看着雨幕,开口提问,“你叫什么名字。”
杭宁悄悄揪着衣襟,尽量让自己讲话的样子礼貌得体,“我叫杭宁。苏杭的杭,安宁的宁。”
宗溟听完,嗯了一声算做回答。
在宗溟答完之后,沉默再次在一起看雨的两个人之间流转,但杭宁却觉察不到丝毫尴尬,反而有一种惬意的感觉。
雨声哗啦啦的不停散落,过了片刻,宗溟再次开口,“我叫宗溟。”
杭宁低下头,声音小得像自言自语,“我知道。”
杭宁说完,又忍不住悄悄侧头偷看宗溟,然后他便看到了宗溟微微扬起的唇角。
这一刻,他心里好像开了一朵小花,阳光灿烂。
宗溟和杭宁在柱廊下站了很久,直到彻底雨停,宗溟似乎才收起了赏雨的闲情。他让人把自己的车子开到了柱廊外面,纯黑色的Ro11s-Royceghost很像宗溟会选的座驾,低调却不失奢华。
宗溟带着杭宁边往车边走,边征询杭宁意见,“我自己开车,刚好有些事想和你聊聊,你方便坐副驾驶位置吗?”
杭宁不知道宗溟为什么刚刚看了那么久的雨也不和他聊聊,反而要在开车的时候再谈事情。但他并不介意坐宗溟车子的副驾驶,甚至很愿意待在宗溟身边。
宗溟的车子载着杭宁,很快驶离了这一大片庄园,他车子开得非常稳,直到上了公路,才准备和杭宁继续谈话。
刚刚和杭宁一起看雨的时候,宗溟其实已经想好了用什么理由先稳住杭宁。但他觉得两个人就那样面对面的站在一起,谈事情的时候杭宁可能会觉得有压迫感,如果改成边开车边聊的话,或许气氛会更缓和一些。
宗溟刚准备找个话头开始聊天,杭宁却是出乎意料的先开了口。
杭宁看向宗溟,礼貌问道,“宗先生,请问您是想和我聊什么吗?谢谢您和小齐总今天帮助了我,如果是损失赔偿问题的话,今天在会所造成的一切经济损失,我都可以全权负责。”
宗溟没想到杭宁一张嘴就是要赔钱,他忍住笑意,尽量让自己保持认真严肃模样。
宗溟:“徐厚爻惹的事情,自然他自己负责赔偿经济损失。我想和你说的是另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