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迪力,一个来自遥远西方的外来人。
在其十七岁时,因为矫健的身手而入选了当地的国卫队。在国卫队生涯中,阿迪力凭借着其坚韧与刚强的性子,屡次建立功劳,因此在二十七岁时候获得转业机会,阿迪力怀着可以为人民服务的雄心壮志,进入了当地的管理层。不出意外,未来在阿迪力面前的是让人羡慕不已的光大仕途。但其中的苦,只有阿迪力一个人知道。在过去的十年国卫队生涯中,阿迪力不仅养成坚韧不拔的性子,更是有着一双容不下沙子的眼睛。阿迪力无法接受对于在职场中的妥协与污垢,最终在三年后因得罪上司而遭到排挤。上司利用明升暗降的手段,将阿迪力调去了世界的中心城市,灵都。
起初阿迪力还为着可以离开这个让人难受的地方而开心,直到拿着调任书到灵都才现,拿着调任书的人远不止他一个人,而是成千上万人。于是,而立之年的阿迪力就这样被晾在了灵都等待职位的空缺,倔强的阿迪力不愿意再次回去那排挤他的家乡,就这么在灵都住了下来,这一等就是十年。在这十年中,妻子的离去也未能动摇阿迪力的倔强。而在这十年的等待中,阿迪力明白两个事情,其一:他已经没有任何的牵挂;其二:他必须抓住一个机会,死死地抓住!
在阿迪力四十岁的时候,机会来了。一个叫做沙坪乡的穷乡僻里,需要一个行政官去进行功能性区域的改建。
往日争破头的就任招聘现场,奇迹般地陷入了冷清。只因为没有一个人愿意去接受这种,又远又穷,而且还是执行最麻烦的变革性改建工作。但是等待了十年都没有接到就任书的阿迪力清楚,这个就是他所期待的那个机会。于是阿迪力领取了就任书,踌躇满志地踏上前往沙坪乡的道路,当他天真的为自己命运获得这么一次改变的机会感到兴奋时,却不知道这也将要改变无数人的命运。
如今已经六十岁的阿迪力,依旧的还是沙坪镇的席行政官。行政官的行政大楼坐落在浅川河北岸,正对着连接南北岸的沙门大桥。或者说是曾经的行政大楼更为恰当,因为在经历了十六年前的那一次变故后,阿迪力为了保护沙坪镇的原住民,组织原住民中年轻健壮的人进行了反抗,并且利用自己十年的国卫队经验组建了巡逻队。如今的行政大楼,不仅是行政部门,更是巡逻队的驻扎地。
姜婉儿、文成科带着姜焕与严华来到了行政大楼时,阿迪力正惬意躺在大院内的躺椅上,听着优雅的民谣,享受着清晨难得的凉爽。姜婉儿不想叨扰到阿迪力的休息,示意众人轻声一些。于是四人轻手轻脚地走到阿迪力旁边小声地说道:“阿迪力大哥,你醒着吗?”
阿迪力用着懒散的声音回答道:“醒着呢,早就听见你们进来了,自个找地方坐吧。那壶茶也是刚泡好的,自己从桌子底下拿杯子。”
姜婉儿四人应声,各自找了个位置坐在了阿迪力的旁边。严华从桌子底下拿出了四个杯子,姜焕给四个杯子沏了半杯茶,然后递给了其他三人。阿迪力并没有说话,姜婉儿与文成科也没有主动地说出来意,任由那优雅的民谣按摩着耳膜,茶叶随着民谣的节奏在茶水中荡漾,杯中的茶香在空中飘荡。难得的一份宁静,很快地就随着曲子而终了,河对岸重工业区的嘈杂声再次地闯入了五个人的世界。
阿迪力按下了暂停键,依旧闭着眼睛慵懒地说道:“一大早来找我,是因为七天后的祭仙庆典的事吗?”
文成科接过阿迪力的话茬说道:“是的,已经十六年没有举办了。”
阿迪力表情依旧没有任何变化,略微迟疑了一下说道:“那你们来找我干吗?说到底,我是导致你们无法举办祭仙庆典的罪魁祸。”
文成科连忙辩解地说道:“不是的,阿迪力大哥。”随即觉得这么说也不对,连忙继续的辩解:“尽管曾经我们认为是,但如今早就不这么认为了,你是咱们沙坪镇的恩人,是你带着原本穷苦的村民过上。”
阿迪力打断了文成科的话语说道:“别抬举了,我所做的一切都是我职责应当的。而且沙坪镇的恩人应该是她。”说着伸手指了指姜婉儿。随后又继续说道:“不过可以举办祭仙庆典确实好啊,我明白你来是为啥来的。不就是担心庞一克跟卢惠光那边来捣乱嘛,你们放心,我会去搞定他们。”随后朝着另一边翻了身,意思是下了逐客令了。
文成科连忙解释:“不是,阿迪力大哥,我们不是这个意思。我们是希望。”
姜婉儿伸手打断了文成科的解释,文成科也只好闭上了自己笨拙的嘴不再说话。姜婉儿朝着杯中飘荡的茶叶吹了口气,茶叶随之飘动了起来。看着飘动的茶叶,姜婉儿诚恳地说道:“阿迪力大哥,沙坪镇的过去二十年确实都是你带来的。但是咱们还是要讲道理,虽说您确实带来了苦难,但能开通火车与建设沙门大桥,带着沙坪镇原住民过上富足生活的,也都是阿迪力大哥的功劳。没错,在十六年前生了那场没人愿意去回忆的暴动,但如果不是你拼死地坚持与反抗,也不会有我什么事,也不会有今天的沙坪镇,尽管这一切都不这么的完美,但这一切的美好与伤痛都有着你为之付出努力的身影。你在那场暴动中失去的一手一眼,也让沙坪镇的原住民们认定了你是一家人,都希望这场时隔十六年的祭仙庆典可以由你来主持主办。这是你对自己的原谅,同时也是原住民对你的肯定。所以阿迪力大哥,您就来主办此次祭仙庆典吧。”
姜婉儿的话,明显地说中了阿迪力心里所在乎的地方。阿迪力缓慢地坐起身子,用那仅剩的右眼看向姜婉儿,三目相视之下,无任何言语。片刻之后阿迪力露出了欣慰的笑容,随后看向一直坐在一旁的姜焕,中气十足地说道:“听说这次祭仙庆典还是你小子用拳头打回来的?”
除了姜婉儿,阿迪力爷爷就是姜焕最尊敬的人了,连忙点头说道:“是的,阿迪力爷爷。”
阿迪力听了连声说道:“好呀好呀!如果有一万种可以举办庆典的机会,我都会赞同用拳头来争取的。看来两年的闭关,你小子进步很大呀,恐怕爷爷我现在也不是你的对手了。”
姜焕摸着自己的和尚头说道:“没有,小姨妈还说我能追上爷爷你二十岁时的工夫就很不错了。”
阿迪力哈哈大笑,心情似乎好了许多。一拍大腿说道:“后生可畏哈。那祭仙庆典也不能净让我这老头出风头,既然这次庆典是你小子争取回来的,那这字,就由你来题吧!”
说完便站起,朝着行政大楼内走去。只见阿迪力那已过耳顺之年的身躯,并没有败给无情的岁月。腰杆依旧得笔直,走起路来依旧虎虎生风。只有那空荡荡的左手袖管,随风在无力地飘荡着。
不一会,阿迪力领着一个箱子走了出来。姜焕见了,识趣的连忙将一旁的桌子搬了过来。阿迪力将箱子放在桌子上打开,取出了里边的文房四宝。文成科本想上前帮忙,却被阿迪力一手挡开说道:“一边凉快去,你这现代大学生还哪会这些古老玩意。”
文成科无辜地说道:“我当然会呀,焕儿练字的时候都是我陪的。”
阿迪力挖苦地说道:“得了吧,敲键盘你就厉害,写字这事你可比不上焕小子。再说了,你到底是陪练字还是看美人都说不准呢。而且字还是婉儿教的,就没你啥事。”随后转向姜婉儿说道:“婉儿,劳烦你来磨墨?”
姜婉儿接过阿迪力递过来的砚台说道:“文哥之前确实跟我学过一手字,虽然学得并不怎么样。但是阿迪力爷爷,焕儿也有两年多没练字了,要不咱们还是用打印机弄吧。”
一旁的严华起哄说道:“对呀!昨天焕儿哥信息时还问我,祭仙庆典的祭字怎么写!”
姜焕不服地说道:“去去去,那叫提笔忘字!”
阿迪力大手一挥地说道:“打印机弄那叫个什么事,那玩意出来的东西有灵魂吗?就焕小子写。我虽然是一个粗人,但是我看焕小子的字就是喜欢,是一手好字。”
严华打岔道:“那要好字,直接让小姨妈写不就好了。”
阿迪力将毛笔递给姜焕说道:“婉儿不用写,只要徒儿写得好,那也是师傅教得好。来,焕小子,写!”说完大手一推,五尺三层的宣纸铺在了台面上。
要说姜焕在学习上比起严华没有这么的出色,但是却在姜婉儿的教导下,练出了一手楷书。尽管没有练出个什么游云惊龙、颜筋柳骨之类的范,但在语音与敲键盘书写记录的当下,已是难得的好字。
但被姜婉儿闭关的两年中,姜焕也已经很久没有提笔练字了。不免也担心回头写出来地成了鬼画符,那可就丢人了,嘀嘀咕咕地说道:“阿迪力爷爷,我写倒是可以,但这字要万一没写好,大伙可不许说出去啊。”
阿迪力不耐烦地将一支毛笔递给姜焕说道:“咋两年过来,都变得这么磨磨唧唧的,写!”
姜焕无奈,只好接过阿迪力递过来的毛笔,一看毛笔心中又有些嘀咕。要知道毛笔分为软毫,兼毫与硬毫三种。软毫柔软圆润,毫端柔软,但弹性较差,不易控制,写的字体比较丰满,故适宜写较大的字。兼毫则是由多种毫与羊毫合制而成,分三紫七羊,七紫三羊,五紫五羊等,适用于书写大字。硬毫则是笔弹性强,容易上手,写字锐利,点画瘦劲,宜书写小楷。姜焕练字的时候,习惯使用的是硬毫,不知阿迪力出于是考验还是照顾,姜焕接过来的是一支大号的软毫毛笔。
正所谓万字始于楷体,姜焕虽然擅长硬毫书写楷书,但用软毫书写大楷可是头一回。姜焕有些心虚地看向一旁的姜婉儿,这里也只有同样熟悉书法的姜婉儿才明白姜焕此时的苦恼。阿迪力似乎感受到姜焕心中所想,貌似不经意地说道:“拳不在打而在意。”
一句外人听起来无厘头的话,却勾起了姜焕的思索。所谓字体,只是告诉人家,如何书写。但字的本身意义,是在传达信息。受制于如何写好字,而忘了如何表达字的意思,违背了原本要做这件事情的意义了。
“这不与拳意相近吗?”
受限于一招一式的理解,忘却了习武本身的意义。想到了这里,姜焕才明白,原来阿迪力爷爷跟小姨妈一样,都在担心武道上成长过快的自己会陷入盲目的自满与骄傲中,希望可以让自己领悟该如何使用自己的拳头。
明白阿迪力的意思后,姜焕开始屏息凝神,不再纠结于所要写的字体,手上所握的笔。心中多了一份宁静,握笔的手少了一丝焦躁。短暂的均匀呼吸后,笔蘸墨,墨汁在亳的挥动下,似乎有着灵魂般,洋洋洒洒地在洁白的宣纸上飞舞。仅仅只是一眨眼的工夫,“祭仙庆典”四个大字,便在众人安静的期待中完成。
刚柔并济,一气呵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