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的路上,谭溪舔着冰糕,仰头看谭鸣:“我这算表白成功了吗?”
“高中生之间不允许谈恋爱。”她哥瞥了她一眼,把凑到嘴边冰糕移开。
“我又不是和高中生谈!”谭溪很鸡贼地一笑,“妥善处理是怎么处理?”
“带你去吃生日蛋糕。”
“不行,我要玫瑰花,我现在是你女朋友,只有一个蛋糕已经不行了。”
“我答应了吗?”
谭溪在他后腰上又狠狠掐了一把,影子被夕阳拉得斜长,跳得像只小鸟。
“情书都收了,你怎么能赖账呢!我情书写的好吗,比之前有没有进步?”
“堆砌辞藻。”
“靠!谭鸣!”
信里她说,纵然夜莺不会前来,你仍旧是我的玫瑰,痛苦与沉默是我走向你的必经之路,无论身在何处,我的生命之血永远为你翻腾。
这段被谭鸣嘲笑太俗套了,谭溪一脚踹在他小腿肚上。他们在路边花五块钱买了一支玫瑰,谭溪笑他寒酸,回到家给花瓶倒满水,玫瑰撑了3天,枯萎后就被扔进了垃圾篓。
今天是她的生日,除了谭鸣没有人知道。她盯着玫瑰花,得到了一句回答。
“是你太自作多情了。”
她身上的伤,并不是单纯地挨打得来的。
谭家做的是药剂生意,专攻精神科药物。谭溪觉得她家开药厂,多少都有点自救的意味。谭金明是独子,没能继承谭老太太的衣钵下海经商,反而喜欢摄影,而且脑子也不太正常。
只是没有诊断证明,谭溪并不确定是她因恨生疑,还是谭金明真的有病。
小时候谭溪得到的爱还是很饱满丰盈的,像汁水丰沛的罂粟,她只觉得漂亮,不懂得这爱是不可深究。
谭金明喜欢给她买各种各样的衣服,蓝的粉的白的,各式各样的裙子堆满了衣橱。谭溪装扮芭比娃娃,谭金明装扮她。
她妈骂她爸变态,她爸就开始动手。谭溪觉得妈妈莫名其妙,新衣服不好么?她妈鼻青脸肿地帮她把衣服脱下来,说,衣服不是这么穿的,小溪也不应该是这么被打扮的。
直到她在某一天突然觉得,身上的衣服和朋友的不一样,面前的黑色摄像机开始变得可怕。谭溪开始拒绝,从公主房一样梦幻的房子里跑出去,她身上开始有伤。 “小溪这么漂亮,像瓷娃娃一样,不应该有这些瑕疵……所以小溪要听话,爸爸不会害你,你是为艺术而生。”
谭金明的地下画展举办的很成功,为了庆祝,谭金明带她去吃晚宴。谭溪看着她爸把螃蟹的肉剔出来,沾着酱汁放进嘴里,雪白的肉和红色的舌,卷动嚼碎吞咽,空掉的壳和腿又被整整齐齐摆放成螃蟹的形状。
吃螃蟹也是一种艺术,爸爸教你。谭金明把蟹八件递给她,她推了回去,“我也是这里面的一只吗?”
螃蟹是她的兄弟姐妹,同她一起被束缚着手脚苦苦蒸熬,掏空白肉后,又要还她一副空皮囊。
谭金明敲着敲着蟹壳,脆响瞄准了她开枪,“小溪当然不是,小溪是最完美无瑕的宝贝。”
她是宝贝,但不是她爸的宝贝。谭金明把她弄成了空蟹壳子,谭鸣一点一点把她填满过。
谭溪从水池里睁开眼,泡澡的热水早就凉了,她浑身起了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
手机响了,她擦干了手去接电话。浴室里没有雾气,谭溪就光着身子坐在浴缸的边缘上。
“谭小溪?”对面传来沉梦秋的声音,“吃了吗?”
“没吃。”谭溪翘起来脚看着自己的趾尖,透粉色,带着一丝被浸泡过的病态的白。
“怎么没吃饭呢?你这脑袋刚摔了,可别再把胃饿坏了……姐这次给你打电话呢,是想说卜晴那边来消息了,你哥的信息和网上的差不多,没什么特别的,这几年专心搞事业,也算天纵奇才……”
沉梦秋倒出来一大堆话,听得谭溪脑仁痛。她直截了当地打断对方的话匣子,“和网上的一样,那还要卜晴查干什么?我直接去网上搜就行了。你拜托她再看看,如果没有切入点的话……”她灵光一现,道,“我哥两年前起诉过我奶奶,就查这个事,你告诉卜晴,就当我欠她一次。”
对方沉默了几秒,道:“小溪,卜晴不打算帮忙。但是你别着急啊,卜晴也不是刻意针对你,你知道她对所有人都这个样子……姐再帮你想办法。”
“你把卜晴的联系方式给我,我自己去找她。”谭溪皱眉,心烦意乱地拨了一下水面,表层漂浮的玫瑰花瓣散开又聚拢。
卜晴和她一样,都不是正常人,但是异类有时候并不会同病相怜。仿佛照镜自见,她从对方的身上看到自己的病态,卜晴也一定从她身上看见过自己。
谭溪放下电话又呆愣了一会儿,裹上浴巾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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