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塵依舊站於峰頂,靈識「看著」喬悠被拖走,心境卻被那句魔修牽引,久久難平。
那次殿內審判只有四大門派的人在場,事後皆是守口如瓶從未外傳,喬悠是如何知道顧笒煊是魔修?
難不成是有人……
「話說師兄,這顧師兄好好的怎麼就……」
「誒誒誒,慎言。他從前如何身份,因何失蹤五年我們不得而知。如今既被魔族挑明身份,想來除了宗門蒙羞峰主長老震驚外,清塵峰那位同樣心痛惋惜。我等還是莫要私下議論為好。」
「唉——怎會如此。容峰主從前,可是最為看中顧師兄的,怎的如今……唉……」
路過的弟子見人已走遠,搖頭著回峰,絲毫不知方才所言皆被靈識未收的容塵盡數聽去。
被魔族挑明身份……
容塵近些日子居於峰中,不是練劍便是與師尊下棋,加之不欲探聽外界動向,因此消息極為閉塞。那兩位弟子說話像打啞謎,他聽得雲裡霧裡,但從徒弟金丹修為卻位列魔界四域主之一便不難猜到他現在的處境如何艱難。
去……看看嗎?
容塵下意識前邁一步,踏劍而上前卻又堪堪停住。
他與顧笒煊不同。顧笒煊找容塵十分簡單——他有湮滅傳送,又有血靈玉可隱匿修為乃至魔氣,加之對青曜極為熟悉,輕而易舉便能進入清塵峰找到容塵。
可容塵不行。他對魔界極為陌生,也不知該去何處尋找。魔界範圍之廣,找人無異於海底撈針。
容塵無助自喃:「三道神識皆已用盡,茫茫人海,我……」
等等。
容塵驟然記起上次見面徒弟化為蛇形時,自己打了一道神識入他體內。當即未作猶豫,踏上清塵直奔神識感應處而去。
對於這個徒弟,他虧欠了太多。從小未能陪伴,長大未能教育,他長成如今這樣,作為他的師尊,他有責任。
那便……去看看吧。看看他過的如何,也看看自己內心的選擇。
也是時候拂去心頭漂浮的迷霧,坦然面對刻意迴避的真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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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6o。以骨換之
群山荒蕪,魔氣飄蕩難消。
若非神識一路指引,容塵是斷然不敢相信這人跡罕至的不毛之地、一眼便能看個清楚明白的地方能藏下一個毫無修為的人。
但此刻顯然不是驚訝探究之時。隨著神識傳來的波動越來越急促,氣息越來越微弱,容塵心知再晚怕是要出事,愈發著急找尋入口。
可此地偏僻山勢陡峭不說,攔路阻撓的東西更是多得煩人。一路斬獸破陣行來,饒是修養極好的容塵也被弄得煩躁非常。
這破地方,哪來那麼多上古魔族留下的陣法陷阱,真真誤事!
容塵煩不勝煩,隨著感應越發微弱,心急之下直接暴力開路,仗著修為一路橫衝直撞剷平前方阻礙,方才於一處貼了障目符的石洞前停步。
彎腰撿起地上的血靈玉,將斷裂的繩索在手上繞了兩圈,容塵將目光放在了眼前的符紙上。
在魔氣包圍之地用修仙界的符文,該說他學以致用還是蠢得要死?
容塵收起清塵,不欲在此危急關頭思考這等毫無意義之事,遂伸手將石頭上的符紙撕了下來,以靈繪就的隱匿法陣將洞口重隱藏,方才踏步而入。
入目皆黑,不見半分光亮。
容塵聚靈於眼辨認一番,方才在那堆些微起伏的碎石中看出一個人的模樣。
走近扒開碎塊,一張皮開肉綻幾乎分辨不出樣貌的臉映入眼帘。
血肉模糊死氣沉沉靜躺於碎石中,與先前眉目清冽笑如玉蘭的徒弟判若兩人。陌生得容塵幾乎認不出。
望著這樣一張臉,容塵眼神瞬間冰冷,恨不得將罪魁禍抓來碎屍萬段。
冷著臉拂開他身上泥土石塊,也不顧尖石戳人就地跪坐,扶著肩膀將腦袋放置腿上。望著那飽受摧殘神志不清的面龐,即便有神識鎖定確認,容塵也無法接受眼前這血肉模糊的活物是他那俊郎靈動的徒兒。
「怎麼會……」
他將血靈玉貼至傷口,源源不斷的魔氣從中湧出,治癒著血肉之軀。容塵盯著緊閉雙眸毫無血色的臉,心中湧現的不是男主被打傷的痛快,而是如山崩海嘯般的無措心疼。
「你不是男主嗎,不是此界中心,天道寵兒嗎?怎麼會這麼狼狽,怎麼……」
他抓住肩膀,欲將昏睡的人搖醒,被理智堪堪制止。
「別怕,為師從前斬殺過不少魔族,用那些內丹設個聚靈陣,應當能幫助你……」
他將內丹從空間拿出聚於一處,卻在動手繪陣時猛地頓住。
他不會聚魔陣……
聚靈陣可幫修仙者匯聚天地靈氣助他吸收,同理聚魔陣亦能幫助魔修吸收魔氣。可偏偏容塵是修仙者,與修魔一道生而不容,不能、也不會他族之法陣。
容塵盯著一動不動的徒弟,攥緊拳頭,發狠地握著,最終只能不甘無助地捶向地面。
「對不起笒煊……為師……幫不上你……」
他不識草藥,活了兩世連修仙界的靈植都認不出,更妄談去找什麼治療魔修的藥草……
他就同個廢人,除了一身修為什麼也不會。就連徒弟生命垂危,他也束手無策幫不上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