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落瞪那人一眼,道:“你知道什么!”
下面的人只知道谢夭需要常常吃药,不清楚谢夭不能动武。如果现在谢夭告诉他们,他实际上内力虚浮,动一次内力少活几年,都不会有人信。
毕竟在他们心里,谢夭武功盖世,当属天下第一。
“这可把我问住了,具体数字我还真不知道。”谢夭站起来,转了两圈,道:“总而言之,现在先把外面桃花村的百姓撤进谷里。他们只有一条路下来,和我们正面对上,必定是在桃花村。”
“谷内留一定的护卫守住百姓,”他一转头,道:“芳落,到时你留下来。”
芳落沉默两秒,垂下眸子,道了一声“好”。
“长老,你带着四护法加紧练兵,到时围着桃花村,做个口袋出来。”谢夭想了想又道,“但是,仅是埋伏,到时没有我的指令,不要轻举妄动。”
他转头,一双平静的眸子看向台下众人,正色道:“一支箭也不要放,一个人也不要杀。”
此话一出,整个落花宫都是一静。
芳落和恶长老同时抬起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谢夭。下面的人更是满腹疑问,敌人都已经杀至门前,这时候谷主还让他们不要杀人,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这不是纯纯欺负人吗?
谢夭道:“我知道你们想问什么,我也知道你们想说什么。”
“只有这一件事,我不想解释,也不会解释。”
谢夭冷冷抬起眼睛,那眼神看得人遍体生寒。兴许是这段日子谢夭隐藏身份,在李长安身边笑笑闹闹,他们都忘了这位是如何上位的,上位之后又是如何清算残党。
这位认真起来的时候是个不折不扣的大魔头,要杀的人,抬手即人头落地。
谢夭淡淡道:“我说的话,照办就是了。”
恶长老拱手,连连点了三下头,道:“好。好。但凭谷主吩咐。”
这其中,只有站在人群角落里的江问鹤知道为何,他叹了一口气,心道李长安夹在中间,你谢夭又何尝不是夹在中间?
世间又安得两全法?他也没继续听,悄悄从前门出去了。
接着便是忙忙碌碌地安顿桃花村村民,桃花村村民不算多,但还是从早上一直忙到晚上。谢夭站在桃花谷的岗哨上,望着下面带着大包小包东西的、搬进谷里的村民。
村民们不认识他,也不知道他就是谷主,只觉得岗哨上那个人生得好看,对上视线上,还会看到那个好看的公子对着他们温和地点头致意。
褚裕这时爬上岗哨,站在谢夭身边,浑身似乎有憋不住的火。
谢夭点点下面的人,对褚裕道:“到时候你留在谷内,替我守着他们。我相信你的剑术。”
褚裕气道:“你只是不想让我去前线吧。”
谢夭摇摇头道:“桃花村的百姓可比去打架重要多了,我这是信得过你。”
褚裕哼了一声道:“鬼才相信你说的话。”
见褚裕还是很生气,谢夭笑道:“还没找见他?”
“我全桃花谷搜了一遍,上上下下都没有。”褚裕骂道:“我就说他跑了!李长安肯定不是什么好人!”
谢夭笑起来,道:“他肯定没撂挑子。”
褚裕斜眼看他:“你怎么知道?”
谢夭道:“因为我了解他呀。”
李长安是他亲手养大的,他知道李长安的个性。他这个时候百分百相信李长安,但是他也茫茫中意识到,这之后,他和李长安恐怕很难再见了。
谢夭心里其实很清楚,桃花仙的身份一旦公布于世,他和李长安就再难同路。
从怀竹月到达桃花谷那个午夜开始,无论是月下饮酒,林中对剑,都是自欺欺人地相安无事而已。
可是,他们甚至没有一个好好的道别。谢夭又觉得是自己奢求太多,他俩这种情况,还想要什么告别?战场上兵戈相见的道别够不够?平平淡淡已经够好了。
他仰头望着头顶一轮夕阳,在心底暗自琢磨道:“你那天晚上究竟说了什么呢?”
褚裕只看见谢夭表情顿了一下,又低头笑起来。
谢夭才发现,李长安大抵是跟他告别过了。
他那天晚上说的是:
“谢桃花,我不怨你……就此别过。”
但谢夭不知道的是,他漏了中间的一句。
那一句是——
我很高兴你骗我。
诘问(二)
宋明赫到达桃花谷外时正是太阳最烈的下午,太阳当头,所见之处皆是黄沙漫漫。在这黄沙之上,人来人往,或打桩或练剑,旗帜迎风招展,可谓是热火朝天。
他不由得想起七年前,那时他壮志凌云,正欲用桃花谷一战一展宏图,如今他不世出多年,已是江湖前辈。两次景象虽相同,心境却大不同了。
他们动作很快,不过多时已经搭好了帐篷。宋明赫掀开帐篷进去,几个大门派掌门也自动跟着他进了帐篷,他走进帐篷时看了怀竹月一眼,怀竹月也不情不愿地跟着进了屋。
一行人还未来得及说话,只听得外面众人惊呼声阵阵,接着便是头顶帐篷被人细细簌簌声。听这个声音,竟是有人施展轻功一路踩着帐篷过来。
青天外日,外面还有这么多的人,竟都没有拦住。众人心里惊愕,此人轻功之高超,可想而知。
就在众人仍在反应之际,说时迟那时快,宋明赫已经反手拔了剑,似是随手一挥,手中剑已经朝帐篷顶上飞去,呲啦一声,帐篷顶布被剑割开,日光猛泄,照得众人都睁不开眼。
谁也不曾想,千仞剑的控剑术也如此了得。说起来上面这位也真是倒霉,正巧站在了一群掌门头上。这其中哪一个拉出来不是能以一敌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