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肖祈的伤还没有好全,那势必不能让太医为他诊治,否则后果不堪设想……但是,被恭亲王严密监视下的他,不仅不能够为他看伤,甚至连问一下都不能。若是……若是他的伤没好,又裂开,那在这危机重重的恭亲王府中,该如何是好!
忧心如焚,却苦无办法,月云生此时真真是无奈之极。
“凝寒?凝寒?你可还好?”北沐宸看着月云生陡然失色的脸,担心极了,即便太医说没有大碍,却还是无法放心。
“啊,我无事。”月云生强作镇定,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若不是乙一方才及时相救,恐怕凝寒便……该好好谢过乙一才是。”
“公子言重,保护公子本就是职责所在。”方才的失态恍若烟消云散,乙一面无表情地说道,态度不卑不亢。
“来人啊,赏!”北沐宸见月云生有意赏他,便顺势而为,开口道。
“重光兄,侍卫难免会有伤病疼痛,凝寒觉着,与其赏金银俗物,还不如赏些跌打损伤的伤药来得实际,你说对吗?”
北沐宸闻言愣了愣,但见月云生脸上并无异色,只道是自己多心:“如此也好,便如凝寒所言。把上好的金创药拿来,赏给乙一。”
乙一接过伤药后,明显怔住。
北沐宸见了,不快地低斥:“乙一,还不快快谢过凝寒公子。”
“乙一谢过公子。”乙一有些失神落魄般地喃喃说道。
北沐宸觉得这乙一怎么看,怎么都好像都透着点不对,正准备追问,却听见旁边的月云生说道:“重光兄,今日实在耽搁你太多时间,你看这时候也不早了,若是无事,你便早点回去休息吧。如方才太医所言,凝寒并无大碍,你也不必过于担忧。”
北沐宸见月云生眉宇间弥漫着淡淡的疲惫,犹豫再三,终是于心不忍,嘱咐他早点休息,便带着人走了。
月云生坐在那儿,乙一站在几步之遥开外,两人对视许久,却半晌无话。
乙一看着灯下的月云生,心底有很多话想要问他,可真到了嘴边,却忽然发觉自己根本无从问起。
此情此景,此时此地,根本没有办法让他开口。
辗转几回,满腹思绪终是化作长长一声叹息。
“乙一,你早点下去休息吧。”最后,月云生打破了沉默,“今日……”
乙一静静看着他,等待着他的下文。
月云生的余光掠过黑暗中几乎看不见身影的那几个人,心中想说的话,最后还是没有办法说出口,只能用生疏的口吻说道:“多谢你相救。”
乙一的目光里头难掩失落:“公子客气了,这都是职责所在。”语毕,两人又是一阵难耐、略显尴尬的沉默。
他多想不管不顾,去问问他这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又是否真的失去了记忆?
方才不过是一瞬,他多想再用力抱一抱他。
可是他不能,从没有想过,再见之时,竟连彼此之间的相拥都会变得如此奢侈。
“你先出去吧。”仿佛不忍再看乙一失落的神色,月云生别开头,低声说道。
“是。”乙一忍了忍,终是一转身,大步走出厢房,却错过转身那一瞬,月云生眼中那几乎要溢出、满满的愧疚之色。
事态升级,百越与北戎两国之间的战事一触即发,就连与外界几乎全然隔绝的月云生都明显察觉,近几天恭亲王府里头的戒备愈发森严。
月云生的余光掠过身后的乙一,心情却变得越来越沉重。
就这样不知不觉中,他竟走到北沐宸平常议事的书房外。只不过迟疑片刻,他想了想还是转身,准备离开此处。而跟在他后头的乙一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又透过纸窗的缝隙瞥了一眼书房里头,北沐宸似乎是在与几个将领模样的人在商量着些什么。
乙一本想再仔细看看,却忽然浑身一震,顿时朝另一头望去。
只见几步开外的月云生此时正站在前头,月白色的织金滚边长袍在微风中轻扬,而那一双细长的凤眸正冷冷地看着他。
星眸闪过一丝暗芒,乙一慢慢低下头,沉默地走到月云生的身边。
月云生没有说其他,只是淡淡对他说了句:“回去吧。”
“嗯。”
乙一应了声,但还没等两人走出多远的距离,月云生便被人喊住了。
“重光兄?”
月云生侧身回望,不可察觉地微微蹙眉,但是他很快调整了下情绪,略带愧疚的温声道:“抱歉,是我打扰你议事了吗?”
北沐宸深邃犀利的视线缓缓扫过一旁低着头的乙一,忽然唇角一弯:“凝寒,你这话说的,怎么会呢?我方才刚好与秦将军谈完事情,正想去看看你的情况,可才出门,就听见你的声音,现在想想还真是太巧了。”他愉悦地笑着道:“凝寒呐,你这还是头一回来出皓月轩,可是有什么事情想要找我吗?”
月云生淡淡一笑,反问:“重光兄可是生气了?我自作主张出了院子,还在王府里头四处乱走。”
北沐宸没想到他会这么说,表情顿时微微一愣,不由失笑:“你怎么会这么想?你在皓月轩呆了那么久,我早想让你多出来走动走动,只是怕你伤势尚未痊愈,再看你似乎不愿出门,才迟迟未说。现在可好,你主动出来,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会生气?”
乌黑光亮的发在日光下泛着金色的微茫,月云生轻笑道:“调理了那么久,我的身体早已经好多了,今天闷得慌就想出来走走,没想到竟然误打误撞来了你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