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宏州下了朝,又被帝王召至偏殿议事,耽搁了些许时辰。等他出宫来,外头的传言已经十分热闹。
听着他那混账女儿干的好事,苏宏州两眼一黑,差点儿当场晕厥过去。
怎么还是出事了!
苏宏州发妻早亡,只留下个差点儿夭折的女儿。为了让这个孩子活命,苏宏州求医问药甚至信了术士偏方,颠倒性别女作男养,竟然真起了效。这些年来,他眼看着苏戚越活越离谱,却没有办法也狠不下心来掰正她。
毕竟是妻子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从小混在臭小子堆里长大,没习得半点闺阁本事,也没像其他千金备受呵护和宠爱。就算以后满十八岁能恢复真身,到时候又如何觅得良家?
他的女儿心里有怨,他知道。出于愧疚和怜惜,他在教养方面难免有些纵容。平时苏戚瞎胡闹,都有他兜着,出不了大事。
哪知道苏戚玩上了头,敢在婚前私会柳如茵啊?
昨晚收到消息的苏宏州吓得手哆嗦,连忙命人抓苏戚回来,并责令当夜之事不可外传。
但事情还是被捅出去了。
苏宏州急急忙忙赶回府邸,第一件事就是排查走漏风声的人。没费多少工夫,就找到了罪魁祸首,打了一顿赶撵出府。
他顾不上休息,脚不沾地来到祠堂,正好看见苏戚和小厮蹲在院子里不知说啥,没半点姑娘家的矜持样。再一瞅,屋门都塌了小半,护院们叮叮当当修着呢。
苏宏州胸口窒息,抄起笏板就要揍苏戚,临了又下不去手,只好咬牙切齿地斥骂:“逆子,你干的好事!”
苏戚已经从下人口中得知外头景况,因此镇定得很。她有些好奇地端详着这位未曾谋面的老父亲,分辨他脸上细微复杂的感情。
悔恨,焦灼,担忧,愤怒,以及无可奈何的关心。
没有不耐烦,也没有拒之千里的漠然。
别人的父亲,是这样子的么?
苏戚嘴里泛起浅薄的苦,很快被她压下去。关于生父的记忆已经很模糊了,即便心有触动,那些陈年的情绪也翻不起浪花。
她看着苏宏州,语气温和地劝慰道:“老爷子别动气,是我做事不对。”
苏宏州闻言一愣。他很少听到苏戚认错,心头顿时不是滋味,倒忽略了苏戚有些异样的称呼。
“罢了,别的暂且不提。现在姚常思退婚,柳家势必要怪罪我们。姚老头也不好相与,恐怕明早就会呈禀圣上。”
家里儿孙吃的亏,从老子身上讨。苏宏州向来不参与朝中争斗,这次估计要吃亏。想到这里,他深深叹气,感觉眼角的皱纹又增加几条。
“跟你说也不懂。苏戚,这几日你好生在祠堂呆着,反省反省,以后别再胡闹。”
外面乱得很,权当避避风头。
苏戚点头:“嗯,不胡闹了。”
苏大老爷根本没把她的承诺当回事,摆摆手要走。苏戚从后面望着他微驼的背影,又说:“别担心,我来解决。”
你来解决你能解决什么?
苏宏州扭头,极不信任地盯着苏戚。
“今天我就去姚柳两家,把事情说开。”苏戚笑了笑:“儿孙的事,就该儿孙处理嘛。哪里需要家长告状。”
以前她上学遇到混不吝的刺头,也是亲手一个个摁平。
“你不必担心。”
她的语气里蕴含着让人信服的力量。苏宏州像是头一次认识自己的女儿,反反复复打量着她,从平静好看的眉眼到笔直如松的身形,连头发丝都没放过。
他的女儿不一样了。
一股莫名的冲动,驱使着他点点头,又很快心生悔意。让苏戚在风口浪尖找上门去,十有八九会出大乱子啊!
可惜苏戚不给他反悔的机会,带着雪晴就出院门,离开前随口问了句:“把我夜里私会之事传递给姚常思的人,找到了吗?”
苏宏州下意识回答:“是个多嘴的巡夜仆役,心里憋不住事,和外头的人闲聊时说漏嘴。已经撵出去了。”
苏戚淡淡哦了声,似是不经意地问道:“他和外头什么人闲聊?”
苏宏州被问住了。他找出仆役就赶撵了人,哪里问过那么仔细的话。苏戚没再说什么,大踏步走出院子。
深夜私会,天还没亮就传进姚常思耳中,这效率有点高啊。
她眯了眯眼睛,心底一声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