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过头想看看蓝鹤神情,却见到她因为听到父母的过去触动了伤心事而流泪。
她还是面无表情,只有泪珠一串串地从大眼睛里落下来,无声无息,透着倔强,又很可怜。
龚肃羽踟蹰了一瞬,拿出一块藏青色的格纹手帕走到床前递给她。蓝鹤静静地坐在那里,没有伸手接,他只好侧身坐在床沿自己动手帮她擦去泪水。
她终于抬起眼眸注视他,轻声问:“龚叔叔要带我回国吗?”
“看你自己。”龚肃羽望向她蓄满泪水的大眼睛,眼角红,眉尖微蹙,一张娃娃脸皮肤白得和雪一样,好像一碰就碎的水晶摆件。
她还只是个半大的孩子,他原本冷静的心忽而变得柔软。
“你已经十二岁了,我相信你有自己独立做决定的能力,如果不想回去我不会勉强你,毕竟这里有你熟悉的老师和同学,又刚刚考上了心仪的中学。
但是刚才医生告诉我你这次病情况危险,以后要加倍小心,所以从我的角度来说,如果你回国更方便我就近照顾你。我会给你安排你喜欢的学校,联系好心外科的医生定期为你检查,日常饮食起居也会有人照料,你好好考虑一下再决定。”
“我想……我还来得及……如果我现在回去,还来得及见爸爸妈妈最后一面吗?”
“来得及的,他们……他们也在等你回去,他们一定也想看看你。”女孩稚嫩颤抖的声音令他心疼,尽全力想安慰她,却适得其反把她惹哭了。
在突然接到父母车祸双亡的消息后,小蓝鹤第一次放声痛哭,捂着脸垂下头身体颤抖不止。龚肃羽只好把这个伤心的小姑娘搂进怀里,一下一下轻拍她消瘦的背脊安抚她。
没多久,情绪波动导致的心率异常又招来了医生和护士们……
龚肃羽果然下午就离开了,留下那个捧花的年轻秘书小裴帮蓝鹤办理退学回国的各种手续,她在医院躺了一个多星期后和裴秘书一起坐飞机回了申浦市。
下飞机后小裴带她坐上一辆黑色奥迪,向她介绍说:“小鹤,这位是龚先生的司机小孟。小孟,这位就是蓝小姐。我把小孟的联系方式也存到你手机里了,要是有事你可以找我也可以找他,上班时间以外你要去什么地方也可以叫他送你去。”
“谢谢小孟叔叔,我们现在去哪里?是回……回我家还是酒店?”
爸爸妈妈不在了,蓝鹤家里应该已经很久没人住了,她想去看看,又有点不敢回去空空荡荡的家里。
“不谢,我们去龚先生家。”小孟司机从后视镜对蓝鹤微笑着说。
她没有反对,那位龚叔叔是爸爸妈妈信任的人,他给她的感觉很特别,莫名可靠。
车开了将近一个小时,下了高来到略拥堵的市区,在绿荫环绕的闹市区又花了半个多小时,开进了一个灰墙包围的院子,从外面什么也看不出,只能越过高墙瞧见树冠,像是个有很多绿植树木的花园,大门打开后有个岗亭,里面有警卫值班。
狭小的车道旁种着两排法国梧桐,树后面是欧式庭院,可以看到不远处的水池里美少年甘尼美提斯捧着瓶子斟酒的象牙白雕塑喷泉,一个园丁正在修剪喷泉附近的花丛,红色的,是玫瑰。
车子绕到房屋门口停下,裴秘书先下车去搬行李,小孟司机给蓝鹤打开了车门,她在英国习惯了这种绅士服务,礼貌地向他浅浅微笑致谢。
这是一栋3层高的老式洋房,浅褐砖墙,朱红瓦檐,圆拱窗户,巴洛克式弧拱门廊,左右各有一个镂空雕花黄铜门灯。
小裴秘书按了门铃,一位笑容温和的女士打开门请他们进去,“这位是冉姨,住在这里负责照顾龚先生起居,小鹤如果有什么需要,想吃什么东西都可以告诉她。”
“冉姨好。”蓝鹤乖巧地打招呼,这位龚叔叔看来官真的不小,身边有一堆人各司其职为他工作。
“你好呀,长途飞机累坏了吧,先坐下吃点点心喝杯牛奶休息一会儿,行礼等下我帮你拿到楼上去。”
“没事冉姨,我来拿好了,小鹤的房间是哪一间?”裴秘书手脚勤快,十分讨人喜欢。
“那就谢谢小裴了,我在蓝小姐房间门上挂了个卡通仙鹤牌子,你看到就知道了,就在龚先生卧室隔壁。”
居然还为她特地做仙鹤门牌,蓝鹤愣了一下,低下头去小声对他们俩说了句“谢谢”,鼻子有点酸,尽管是陌生的地方,可大家都对她很亲切。
“不用谢,来。”冉姨笑眯眯地把蓝鹤带到餐厅坐下,把给她准备的点心牛奶端出来放在她面前,几片曲奇饼干,几个小小的蟹肉黄瓜寿司卷,还有3个热乎乎的小笼包。
“不知道小鹤喜欢吃什么口味的,所以各样都准备了一点,你挑喜欢的吃就行。” “谢谢……”
蓝鹤今天已经说了几十次“谢谢”了,看她有点不好意思,冉姨就找借口离开餐厅,等她一个人安心吃得差不多了再过来带她上楼。
果然她房门上挂了一个可爱的仙鹤宝宝,坐在一个彩虹桥上,蓝鹤伸手摸了摸,已经开始喜欢这里了。
打开门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很简洁干净的房间,浅粉公主床,象牙白的衣柜书架书桌,墙角有个星灰色的小帐篷,铺着同色系的厚绒毯,里面堆了几个浅粉碎花小靠垫和灰星星抱枕,圆拱落地窗外是巴洛克雕花栏杆的阳台,缠绕着一楼爬上来的藤蔓植物。从阳台上可以看到一整个花园的郁郁葱葱和雕塑喷泉。
“这房间好漂亮,谢谢冉姨。”蓝鹤十分礼貌,微笑致谢。
“不谢,这是按着龚先生的指示准备的,这里和主卧一样有独立的洗手间浴室,床头和洗手间都有紧急按铃,就是这个小兔子。龚先生的房间在隔壁,你有事也可以找他。”
蓝鹤知道紧急按铃的意思,怕她突然病没人知道。
“请问龚叔叔今天在家吗?”
“他在书房,有一个电话会议,十一点结束。他叫我转达你,如果累了就先休息,要是想见他,十一点以后直接去他书房就行,就是走廊尽头的那个房间。”
“好的,我知道了,那我过一会儿去找他,谢谢冉姨。”
“不用谢,你先休息,我去看下今天的午饭,如果以后小鹤有什么想吃的,就告诉我,我会让厨房做的。”
“嗯,好的。”
居然还可以点菜,在英国天天吃炸鱼条炸薯条炸洋葱圈,面包披萨汉堡包,对蓝鹤来说有中餐已经是天堂了。她在房间里到处看了一圈,洗手间里有新的浴巾毛巾,架子上一整套Lamer的沐浴露洗面奶面霜,牙刷牙膏都准备得十分齐全。
她原来以为被龚肃羽收养后要和这个叔叔还有他的老婆孩子挤在一起生活,到了龚家才现和她想象的完全不一样,想见他还得看时间。
一边整理行李一边等到11点,蓝鹤洗了把脸,刷刷牙,重新梳了头,走到书房外敲了敲门,“龚叔叔,是我,蓝鹤。”
“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