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年7月4日,台风“蒲公英”登陆,给这座城市带来了一场特大的暴雨。
雨点噼里啪啦的打在教学楼的外壁上,沿着墙体流淌下来,最终在屋檐前聚集,汇成一线雨珠的帘。
路明非站在雨帘前,怔怔地看着操场里三三两两停着的各式豪华轿车。
就在十几分钟之前,教学楼的屋檐下还挤满了穿着校服,观望着操场上自家车来没来的仕兰中学学生。
但是随着雨越下越大,操场上浮起一片白沫似的水花,早已分不清哪辆是哪家的车。
男生们索性一头扎进雨里,在停的七歪八扭的私家车里乱转。
一半的车划着水开走之后,剩下的女生们也就很容易地找到了自家的车,车流像是约好了似的,一起开来,一起开走。
转眼之间,操场便变得空荡起来,只剩几辆车孤零零地停留在雨幕里,雨刮器和黄色的车灯晃来晃去。
“哎,回到这个世界快一个月了,还是没有习惯当初中生。”
东京湾的上空,为了替绘梨衣复仇,路明非将生命交换给了路鸣泽,却不敌窃取了白王之血的赫尔佐格。
原以为自己会就这么死去,没想到竟然在日漫的世界里重生。
“在《冰菓》里重读了一届高一,在《春物》里重读了一届高二,在《实教》里重读了一届高三。好不容易高中毕业,结果穿越回来,又要从初三接着读起。”
暴雨狂倾,“仕兰中学”的天蓝色校旗在十级大风里固执地急颤在天幕背景上。
路明非当然知道剩下的这些车里没有一辆是来接自己的。但是他有时候还是会忍不住幻想,想象着其中的某一辆车会意想不到地忽然闯进操场,撞破雨水与沉寂的氛围,在自己面前停下,然后有一个人会下车,为他拉开副驾驶的门。
可能是他那从有记忆里来就没有见过面的父母,可能是某个披着红发,踏着高跟鞋的张扬女孩。
只不过想象始终只是想象,这些车里不会有他的父母,也不会有某个红发高跟的御姐,只有在等待着自家小孩的父母或者司机。
现在这个时间点里,连废柴师兄都才刚入学卡塞尔没两年,诺诺还不知道在哪个高中里当校霸。
那辆红色法拉利要在三年之后,才会驶进自己的生命里,像黑客帝国里的情节一样,为自己打开另一道人生之门。
……
路明非莫名其妙地想起了一句不知道在哪本书上看到的名人名句:“下雨了,就是云落在了水里。”
记不清楚是不是这些个字了,好像是个阿根廷的盲人作家写的,叫博什么什么,四个字,还是当年暗恋陈雯雯的时候,陈雯雯塞给他看的一本诗集上的诗。
云落没落在水里,路明非倒是不知道,但是雨再不停下来的话,自己可就要落在水里当落汤鸡了……
();() 他很想跟叔叔婶婶打一个电话,碰碰运气。倒不是觉得叔叔或者婶婶会特意来接他什么的,只是觉得这么大的雨天里,叔叔婶婶不可能会丢下路鸣泽淋雨不管。
如果他们要开车去接路鸣泽的话,或许可以顺带拐一程,把自己也捎上。
只是他现在并没有手机。他人生的第一台手机,还是卡塞尔学院给自己寄来录取通知书的时候,顺带寄来的一台黑色的诺基亚N96。
几年之后,诺基亚被市场淘汰,苹果成了高端手机的代名词。但是在08年,有一台诺基亚N96还是一件很拉风的事情。
当时路明非班上也只有赵孟华、苏晓樯等寥寥几个人买得起诺基亚N96。
赵孟华平时会把手机别在腰间,他的手机包是SwissGEAR小牛皮,半包款,手机放进去会不经意地把“NOKIA”的标跟镜头模组露出来,就跟古代钦差大臣故意把免死金牌别在腰间一样,生怕别人看不见。
总有人喜欢说赵孟华是“楚子航第二”,但路明非觉得两人的性格差远了。
面瘫师兄才不会这么显摆,他的性格更偏向于外冷内热,平时不显山不露水,关键时刻带着你一起拉风,俗称闷骚。
雨丝毫没有弱下来的迹象。路明非叹了口气,心想接着在屋檐下等也不是办法,干脆回教学楼去看看能不能碰到认识的同学,借一下手机,给叔叔婶婶打一下电话。
教学楼里昏暗地像陷入了沉眠,只有走廊的小灯倔强的发出冷光。
路明非从一楼走到二楼,大多数教室都没开灯,没开灯就说明教室里的人都已经走完了。
这么大的雨,恐怕现在整个学校都没剩几个人了。
一直上到三楼,才看见有间教室在黑暗里孤独地亮着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