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安当即上前:“你这捕快好没有规矩,王爷的路你也敢拦?不要命——”
“祈安。”顾长思定定地看着霍尘的脸,火把光影明明灭灭,照得他的面庞也有些隐隐约约看不真切,“霍捕快一片好心,收了。”
祈安敛了神色:“是。”
霍尘笑得愈发开心:“王爷还记得我。”
“敢拦张府车马并且撩帘子,又胆大到敢把刀扔到我眼前的,莫说嘉定府,北境十二城都找不出第二个人,想不记得都难。”顾长思背着手,眼里含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深意,将捕快刀往他怀里一推,“谢刀。霍捕快今夜辛苦了,你是哪个捕头的手下?”
这是要给赏的意思了,霍尘的神情却收敛了些方才的雀跃,只留下了淡淡的笑容,仿佛那奖赏不值一提,还不如顾长思能够准确无误地叫出他名字来得欢喜。
“梁执生,梁捕头,正是在下师父。”
顾长思眼风一扫,祈安当即会意,匆匆去请梁执生来。
梁执生在嘉定城里很有名,他是土生土长嘉定人,嘉定府下有很多小县衙,他就从家乡小县衙的小捕快做起,一连破获了很多奇案,于是步步高升,如今升到了在布政三司手下继续办差,张觉晰所说的嘉定城夜不闭户,其实大半都是梁执生的功劳。
他今年年逾三十,生的并不粗犷,干干净净的普通人长相,扔在人群里转眼就会忘记。
梁执生听定北王召见,当即把收押张觉晰的差事交给别人,匆匆忙忙赶去了前院。
事情繁杂,他来的慢了些,顾长思也不急,漫不经心地打量霍尘,同他聊天。
“霍捕快今年多大了?哪里的人?”
“回王爷话,二十五了,是渭阳城人。”
渭阳城同属于北境十二城之一,地处大魏西北,几乎要和西域接壤。
“渭阳城。”顾长思了然地点点头,“怎么想着来嘉定办差?”
“渭阳城偏僻,种地收成也不太好,在下空有一身力气无处施展,便来嘉定碰碰运气,幸好碰上了师父,不嫌弃我愚笨又收我为徒,这才有了口饭吃。”霍尘看着他的神色,“怎么,王爷不信吗?”
顾长思是不大信:“看你的长相,确实不大像渭阳城人。”
渭城靠近西域又属于北境一线,因此当地人大多也有些像狼族和西域那边的混血,眼窝偏深,异域感很强。霍尘白白净净的,还带了些温柔相,没有一点点异域特征。
霍尘笑了声,不是嘲弄:“那王爷觉得,我像哪里人?”
他凑近了些,那双带笑的眼睛就更加夺人心魄,顾长思没由来地心头一窒,缓缓生出一种钝痛感,一下又一下敲击着他的心脏。
“王爷?”
“王爷。”梁执生匆匆吩咐完,转过来就看见他手下小徒弟凑在定北王眼前说着话,看上去仿佛很是亲昵的样子,光影斑驳,几乎要生出一些早已被淡忘的、旧日的影子来。
他有那么一瞬的晃神,随即快步走过去,不露痕迹地把霍尘往身后一扯:“卑职来迟,王爷恕罪。”
“无妨。”顾长思眼睛一眨,那些钝痛就消失得无影无踪,“本王也没什么要紧事,只是今夜有赖梁捕头带队擒人,辛苦梁捕头了,本王想赏你些什么,但之前又全无交集,摸不准你的喜好,是故叫你来问问。”
“分内之事罢了,王爷赏什么都是天大的恩典。”梁执生恭谨地笑,立马下跪领赏,“多谢王爷赏赐。”
顾长思越过梁执生望向霍尘,霍尘仿佛心有灵犀似的,也抬起脸来,冲顾长思露出个笑。
顾长思倏然收回了目光:“祈安,封白银百两,送到梁捕头府上。之后审问张觉晰,摸出走私密地的相关事宜,还要梁捕头多多帮忙。”
“卑职定当尽心竭力,万死不辞。”
“嗯,那今夜先这样,辛苦梁捕头善后。”顾长思路过霍尘的时候微微停了停,“……也赏霍捕快五十两白银吧,不必谢恩了。”
说完,他就带着祈安扬长而去,霍尘回头,只能看见他带着祈安的背影在夜空下渐渐远去,连个回眸都没赏给他。
他师父倒是赏了他后脑勺上的一巴掌:“看什么呢?说话就说话,你站的离王爷那么近,不要命了?”
霍尘捂着被削过的后脑勺,讨好道:“师父,你可从来没跟我讲过,定北王生的这样一副好相貌。”
“我跟你讲这个做什么?”梁执生不知为何有些底气不足,“……方才王爷都问你什么了?”
“就问了问我多大了,哪里人。随口聊聊而已,您放心,没给您惹祸的。”
梁执生不依不饶:“你怎么说的?”
“还能怎么说,实话实说呗,我又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身世。”霍尘有些奇怪,“师父你怎么了?”
“无事。”梁执生看上去并不像“无事”的模样,两人双双站起来,霍尘就要去帮忙收拾残局。
梁执生一把按住了他的肩膀,那力道之大都有些让他发疼。
“霍尘,”他郑重其事地叫他名字,“既然定北王已经看到你了,日后,他若找你办差,仔仔细细给他办,万万别害了他,知不知道?”
“知道。”霍尘拇指划过唇边,“我和他又无冤无仇的,害他做什么?再者而言,他长得那么好看。”
“好看好看,你眼睛里除了这两个字以外还有没有别的想法了?”
霍尘仔仔细细地想了下:“……腰细算吗?”
回答他的是梁执生一句气沉丹田的“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