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什么我就算,给本王喝,要不卡你脖子给你灌进去!”
“……”
次日清晨,霍尘头昏脑涨地从自己的床上坐了起来。
他抵着自己的太阳穴缓神,身上的衣服已经被人换过了,散发着清清淡淡的皂角香。
他努力回忆了一下昨晚最后发生了些什么,大概是两个人玩上头了,你一杯我一杯地喝,他还大着胆子拉顾长思起来划拳,没想到这皇亲国戚跟一群富家子弟二世祖浸淫那么久,愣是连最基本的规矩都不懂。
当时两个人都已经喝得微醺,霍尘舌头都大了,比着八喊四,被顾长思一巴掌拍了下去说他误人子弟,刚说完喊的数必须比伸手数多,现在当着面犯浑。
霍尘就搂过他,在他颈窝里撒娇喊小王爷好香。
笑笑闹闹玩了好久,最后两个人都有点累了,一左一右坐回石凳上趴桌子,他抬头看着顾长思的醉态,那眼尾里都泛着红,像是春日里最后一支红梅,艳得想让人摘下。
正巧顾长思撩起眼皮看过来,寒风萧萧,梅枝都跟着颤抖战栗。
顾长思忽然笑了下,带着朦胧醉意,盯着他的脸:“……师兄。”
记忆戛然而止,霍尘打了个激灵。
他能够笃定的是顾长思不记得霍长庭长什么模样,却也不敢确定昨晚顾长思那前言不搭后语的一唤到底所从何来,是醉梦中误打误撞看到了什么身影,还是大半夜的已故师兄看不惯他带坏师弟,站他身后来寻仇了。
他彻底不敢再想了,摸着衣服利索下床,急急忙忙往顾长思屋里去。
一路上,府中小厮都神色匆匆,以往与他熟稔的几个也没有似平日那般与他打招呼,而是着急忙慌地办着什么事,在一片匆忙中,霍尘难得地嗅到了几丝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味道。
这与一向气定神闲的定北王府格外不搭调。
终于来到顾长思的院落前,还没等进去,就迎面撞上了步履匆匆出来的祈安。
祈安脸色不大好,看见他只顾道一句:“昨晚你——哎呀!我现在没空跟你算账。”
“祈安。”霍尘拦了他一把,“怎么了这是?”
“长安城来人了。”祈安深深地看着他,“带着圣旨来的。”
圣旨
顾长思已经起身了。
圣旨这种东西,对于顾长思来说从来就没有什么好事,他从小接的第一道圣旨,就是要他更换国姓、挪出玉牒,姓氏本身不重要,可那背后隐藏的羞辱与顺服,让这道圣旨最终是宋启连压着顾长思接的。
他面色冷硬,看见霍尘的时候只是略略松动了一瞬,用目光示意他来自己身后,但一点要出言作声的意思都没有。
哥舒骨誓之事刚发生不久,温知联合布政三司的北境大清扫,说是与顾长思没关系,但皇帝并不傻,前后一串,不会不知道顾长思必定也在其中。
顾长思早就料到有这么一日,或许说,皇帝允许他插手狼族事宜,那么也必定会有这一日。狼族之事脱不开北境官员,或敌或友,三年来,顾长思的每一个举动、皇帝在北境的每一个举动,都是彼此在进行博弈,且看这棋局能够平稳多久。
祈安请道:“小的去请特使进来了?”
顾长思沉声道:“传。”
霍尘清晰地感觉到,这一声令下,就代表着顾长思已经对皇帝的所有可能旨意做好了心理准备。
祈安脚步轻快,定北王府也不大,来回不过半盏茶时间,但因为前路未卜,所以每一个瞬间都变得格外漫长与煎熬。
蓦地,顾长思感觉到一只手搭在了自己的肩头。
他回首望去,霍尘面不改色,仿佛做了最随意的一个举动,在气氛凝滞的当下,对着他缓缓比出了个“八”。
顾长思唇角一松,浅浅笑了下。
霍尘目的达成,佯装无事发生,把手缩回去了,默默地走回了自己的角落里。
“王爷,长安特使到了。”祈安回来时,面色竟然比方才出去好看得多,甚至带了些许笑意,在得到顾长思首肯后,方才侧身让道,“大人,请进。”
霍尘侧首望去。
一名青年提步走了进来,他身着官服,可看上去年纪还不如顾长思大,那双眼睛极明极亮,看过来的时候仿佛能够洞悉一切事物,像是一湾清澈的湖泊,一干二净又纤尘不染。
顾长思也是一怔,旋即那紧绷的腰杆松了几分。
“下官大理寺少卿苑柯,拜见定北王殿下。愿殿下身体康泰,福寿绵绵。”
顾长思嘴角抽了抽,似乎想笑,又压了下去,伸手端过茶杯放唇边吹了吹、又闻了闻,并不作声。
苑柯直了直腰杆,再度道:“下官大理寺少卿苑柯,特奉皇命,奉旨而来,请定北王殿下接旨。”
顾长思喝了口茶:“祈安,这茶不错。”
“顾长思!”苑柯猛地一跺脚,刚想把手里东西朝着顾长思砸过去,想起来这玩意儿比他还金贵,硬生生止住了,“你听没听我说话!我千里迢迢来,你连搭理都不搭理我?!”
顾长思挑起眼皮,笑了:“现在搭理了。”
他施施然站起来,把苑柯手里的圣旨一抽,扔进一旁笑得眼睛都看不见了的祈安怀里,扳着人转了一圈。
“行啊,三年不见,懂事多了。”
“我二十三了好吗!大理寺少卿哎,办过多少差了,还当我是小孩子吗?!”苑柯抓起一旁的茶,毫无形象地灌了下去,“渴死我了渴死我了,你不知道,陛下选我来送圣旨,我那是日夜兼程、连夜赶路,就想尽早见到你。你可倒好,见了面也不说给我口水喝,理都不理我,小心我回去告你的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