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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第1页)

陈月遥良久没有出声,却是蓦地哭喊起来,“妈妈不好!妈妈不喜欢遥遥!我好想爸爸!爸爸从来不会这样凶我!我想爸爸!”

聂昭被她哭得心焦,三两下便将那折扇撕了个稀巴烂,看也没看便丢在地上,随即勒令士梅赶紧将小姐带走。

喉咙火辣辣地作痛,聂昭感觉脚下虚软得厉害,站也站不稳了,唯能倚靠到身侧的书柜上。

她的目光不自觉就落向那把刚被自己撕毁的折扇,但见斑驳破碎,似布满记忆的旧墙裂开的一道道缝隙……

隐隐的,缝隙中鎏金入眼,正是一个“洲”字。

书写着“十洲海错”的折扇,那是宋方州送她的第一份礼物。彼时眉姐便说过,初送扇子不吉利,寓意着“散”。而后一往情深,她下意识便避开了这句话不去寻思,到如今才发觉,还真是一语成谶……

她俯身去拾折扇的碎片,感觉指尖冰冷,周身也冰冷,骨头里却还燃着一把火。

陈月遥的哭喊声渐渐远去,书房寂静下来,聂昭大口喘着粗气,极力迫使自己沉静,脑海中却还回荡着她方才那句话:

妈妈不好,妈妈不喜欢遥遥。

她苦笑一声。

不错,她的确从来都不喜欢这个女儿。原因很简单,只是因为,每当她见到陈月遥的眉目,便会想起宋方州来。

思念的滋味太苦了。

回想读书时爱看的那些西洋戏剧,不乏男女主角因纷争战火而各安天涯。她总是想,两情若是长久时,朝暮与否也没什么要紧,相爱便是圆满。可当分离的苦难真正降临到她头上时,便又是另一回事了,原来每分每秒都是煎熬。

整整三个年头了,她未曾有一刻放下,一刻快乐。唯一有所期待的,便是有朝一日与那人重逢,她想告诉他,他们有一个女儿,正在健康快乐地长大。

可如今,听过了他昨夜那番话,这唯一的念想也不复存在了。她甚至不敢让宋方州知晓此事,生怕他会因为那个女儿的存在而转变对她的态度,更怕见到他对遥遥好。只要一想到,从今往后,他最爱的女子不再是她……

即使是他们的女儿,她也一样无法容忍。

这近乎病态的想法,令聂昭对自己感到陌生、痛恨,甚至是恶心。

她根本就不该生下这个孩子,也根本不够格做她的母亲。

聂昭抬手捏了两下喉咙,随即一把关了书房房门,径直便往客厅行去。

眼下天刚擦亮,她记得客厅里有消炎药,随手一按壁灯,几番开关却没见反应,这才发现厅堂里的壁灯坏掉了。

从前在哈尔滨一个人生活惯了,她没叫侍从管家过来,只自顾拿过一张木椅踩上去,踮脚刚好够到灯盏,不料一阵头晕袭来,身子失衡又寻不到把手去扶,就那么直直摔到了地上。

膝盖撞在坚硬的大理石地面上,聂昭疼得倒抽一口凉气,一时头晕目眩,竟不能动弹。她双手攀着柜子试图站起来,脚踝却仍是剧痛,一步也迈不开,只好呼喊,“士梅,士梅,你帮我一下……”

话音未落,匆匆的脚步声已经近前。

聂昭以为是士梅赶来,没有回头便伸出一只手臂,那人却径直揽了她的肩膀,手臂极有力量,拢她靠上他坚实的胸膛,“怎么这样不小心。”

“你,你怎么回来了……”聂昭怔怔地开口,立时便想将手臂缩回,陈雪堂却不放,反而将她揽得更紧。熟悉的男子气息里,她看见他眉头蹙起来,扶在她肩头的手掌蓦然又向她额头探来,“着凉了?”

未及她应答,他已将她打横抱起,一边大步往卧室行着,一边扬声吩咐,“士梅,去请个医生回来。”

聂昭不记得医生是何时为她打上吊针的,也不记得自己是何时睡去的。

这一觉睡得极沉。

醒时烧已退了,喉咙也不痛,唯余手背上的细小针孔,还有陈公馆外的霞光万道。

房间里静得出奇,聂昭唤了两声“雪堂”无人应,便拿起一件披肩往外走。

推开通往花园的门,一眼便望见陈雪t堂的背影。

他坐在阳台的一张小圆椅上,白色衬衫的袖口挽起来,低着头,似乎正借着窗外夕阳修补着什么。

是那把折扇么?

聂昭探身望了一望,未及看清,却见个小小的身影蹦跳着过来,自己搬过一张小板凳坐到陈雪堂身边,“爸爸你真好!我最喜欢这把扇子了!”

陈雪堂抬起食指放到唇间一比,压低了声音微微笑道,“低声些,妈妈在睡觉呢。”

聂昭没出声,雪白睡袍被霞光染上一抹暖色,披肩不经意从臂弯滑落,她却忘了去拾,只静静地看着阳台里的父女俩。

陈月遥嘟着嘴,“嘁,妈妈不喜欢遥遥,遥遥也不喜欢妈妈了!”

“妈妈怎么会不喜欢遥遥呢?”陈雪堂无奈地笑起来,张开手臂将女儿环入臂弯,指尖穿过她柔软的发丝,轻轻地道,“妈妈只是生病了,身体不舒服,遥遥就当是让着她,以后不和妈妈吵架好不好?”

陈月遥不情不愿似的点了点头,又立马摇头,“可她欺负我!”

“这一回算遥遥大度,往后呢,往后她若是再欺负你,你就来找爸爸,爸爸替你主持公道!”

“好,爸爸真好!”说着,陈月遥已经扑到了陈雪堂怀里,险些踩上刚刚粘好的折扇。

陈雪堂大惊失色,一手抱住女孩,另一手连忙就将折扇收了起来,竟显得有些手忙脚乱。

聂昭垂下目光笑了,鬓发垂落抚过脸颊,带起一阵酥酥的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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