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逸把白粥端出来,也不问徐娇娇吃不吃,径直把徐娇娇扶起来坐好,开始一口一口喂她喝粥。病房里很安静,徐娇娇也沉默着、配合着,坐好,喝粥。
吃了小半碗,裴逸才开口道:“生了什么事你不想说我就不问,但你得保重好身体,天塌了有高个儿撑着,你,你别忘了我挺高的,体检净身高有186了。”
徐娇娇闻言想笑,但好像突然不知道怎样笑了。裴逸见她神情缓和了不少,就继续喂她喝粥,无论如何也要保证食物的摄入,只要能吃,人就垮不了。
一边喂她,裴逸一边絮絮叨叨开始说一些生在他身上的事情,想分散徐娇娇的注意力。
裴逸说:“我最后选了s省工商局没选c市中院,昨天我才最后想好的。”
“我总觉得我虽然现在适合进体制内,但好像有一天会出来当律师。”
“你知道我家情况,在体制内哪里敢赚钱,可能积累了经验还是得出来当律师。我和当律师的师兄聊了很久,他说我天生适合当律师,不应该困死在体制内。”
“进法院如果以后想当律师,需要辞职后等两年,两年时间太久了,所以我选了工商局,去了在经济检查总队,干执法,也能积累些经验。反正工商局和法院工资都差不多。”
“经检总队就在c市主城区,c市是你的主场,你得照着我这个小弟啊。”
裴逸想逗徐娇娇笑一笑,徐娇娇也确实扯出了一个笑容。
徐娇娇心想,啊,裴逸最终还是选择了工商局,好像回到了原来的轨迹,太好了。
是的是的,你的师兄说得没错,你再历练几年,就会脱颖而出成为优秀的律师。
可是,我该怎样处理和你的关系呢?裴逸?裴逸律师?我,我可以喜欢你吗?徐娇娇开始迷茫了。
出院后裴逸每天每餐给徐娇娇打饭,吃了饭洗好饭盒,安顿好徐娇娇他才下楼回寝室。
汪静和陈醒醒第一次看到裴逸扶着徐娇娇回寝室时,惊得下巴吊得老长收不回去。研究生院出了名的男神裴逸,和徐娇娇?什么时候关系这么亲密?她们同吃同住快三年,居然要毕业了才暴露,这地下恋情瞒得太死了吧!徐娇娇这是接受了地下党培训吧!
但徐娇娇说不是情侣关系,她们就有点猜不明白了,明明两人相处的感觉就是情侣,不过也确实没有太多互动言语和肢体接触,一切进行得稍显安静。
徐娇娇肉眼可见地恢复了活力,裴逸十分高兴。
徐娇娇开始了每天诵经,虽然对经文的意思似懂非懂;她试着向佛主忏悔,她祈求佛主原谅她的无能,好像每一次忏悔后她心灵真的能得到一些宁静。
佛主似乎想告诉她,不要起执念,该生的让它生,天地万物的运行自有定数。
是的,自有定数,就像自己,上一世的定数就是家庭美满事业有成,然后亡于恶疾。这一世的定数又是如何呢?这一世可不可以和裴逸在一起呢?在一起了会不会害了裴逸?徐娇娇干脆不想了,这些剪不断理还乱的事情不应该现在下结论,就顺其自然吧。
那一天还是到来了。
5月12日,从早上徐娇娇就捧着经书诵读,近乎于神经质的做法吓坏了室友,吃过午饭,汪静看到情况还是不对赶紧到楼下喊了裴逸。
裴逸看到精神状态又很糟糕的徐娇娇,就想把她带出去,带到有新鲜空气,有天空,有鲜花的地方,让她回回神。裴逸给徐娇娇简单收拾了点东西装书包里,然后搀着她往楼下走,徐娇娇突然说:“拿瓶水。”裴逸就把徐娇娇的保温杯装进书包。
走出了宿舍楼,在学校小花园的长椅上,徐娇娇坐了下来,裴逸也侧身坐在她旁边。
徐娇娇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14:3o。她转头看向裴逸,无限悲伤地说:“裴逸,如果我说我能提前感知灾难,你信吗?”
裴逸看着她又憔悴下去的面容,很想伸手摸一摸,他郑重地说:“我信!你别怕,有我在……”
裴逸话音未落,地底下传来巨大的隆隆声,大地开始晃动。
开始了,徐娇娇闭眼,眼泪落了下来。
刹那间,生根在地上的所有建筑、设备、设施都摇晃起来,路灯大幅度地摆动,茂密的行道树摇晃着抖落漫天树叶,就是花园里不太高的雕塑也剧烈地摇晃着即将倾倒。
裴逸想站起身来,居然站不稳。
第一波摇晃过去,人们从各个建筑里涌出来。裴逸这才反应过来,这是,这是地震!!大地震!!
在宿舍睡午觉的人,在教室、图书馆上自习的人全部涌到了室外。不少男生只穿着内裤,女生也有只穿了内衣裹着床单逃出来的。
所有人表情惊恐,来自地震带的人焦急地往家里打电话,电话却怎么也打不通。
没有人知道哪里地震了,都在猜测,都在恐慌,来自s省凉山州的人有人哭出了声,因为早些年就有预警说靠近云南的区域将有特大地震,所以那边所有建筑抗震级别非常高。而在y市有这样强烈的震感,震中极有可能在那边。
所有人困在信息孤岛中,焦急地打探着信息,相互安慰着,一会儿有信息说是s省地震了,一会儿有信息说是西北面的gs省地震了,一会儿说是七级地震,一会儿又说是八级地震。
第二轮地震波又来了,又是一阵站立不稳,终于人群里爆出悲怆的哭声,呜咽声一片。
徐娇娇也只是默默流泪,裴逸半搂着她,自己一边焦急地往家里打电话,一边轻声安慰着她。
有人拿出收音机,终于知道确切的震中和震级,不少人第一次听说汶川县、北川县、青川县,第一次对地震有了切身感受,还是八级地震。
徐娇娇知道哪里地震了,她也知道震中离c市非常近,她还知道此时已经很多人已经被埋在废墟下等待救援,她想到了漩口中学没跑得出去的学生们,她想到了青川县被埋的小学生们,她想到在银厂沟直接被合拢的山体深深埋入地下的人们……
徐娇娇绝望无助浑身颤抖地流着泪又开始默念经文:“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凡所有相,皆为虚妄……”
裴逸感受到徐娇娇在抖,他的心也在颤抖。
他顾不上考虑他和徐娇娇的关系,此刻他也不想再去试探徐娇娇的心意。
他只知道哪怕天崩地裂,哪怕是世界末日,他的心意未曾变过。
他就是喜欢徐娇娇,从第一眼开始,第一眼在寝室看到她时,他应该就喜欢上她了,第一眼就想和她白头共沐雪。
他就是想护着她,他就是想把她纳入未来几十年的人生计划,他就是想和她生儿育女过油盐酱醋茶的日子,他就是想靠自己打拼出一片天地交到她手上。
他试过和她绝交,试过忘记她,试过去讨厌她,但每一次都失败了,他不想再和自己真实心意较劲。
去tm的自卑,去tm的贫穷,去tm的瞻前顾后!
裴逸收紧手臂用力抱紧了徐娇娇,把她拥在怀里,让她流着泪的脸庞紧紧贴住他的胸口。
在裴逸宽阔结实的胸膛里,徐娇娇听到如擂鼓的心跳声,感受到熟悉的安全感,嗅到熟悉的樟脑球味道,这一刻她像流浪许久归家的孩子一样放声痛哭,回手抱紧了裴逸。
裴逸红了眼圈,用下巴一遍又一遍蹭着徐娇娇的乌,甚至轻轻吻了她的头顶。他想着无论冷静下来的徐娇娇如何回应,他都无怨无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