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寒风萧萧,屋里,赵云命人送来了干燥的柴禾,点上火盆,公孙颜带着公孙承在屋里的草堆上,铺着防潮垫,垫着睡袋将就了一晚。
曾经的公孙颜是个特别疼爱自己的矫情人,现在才半月不到已经能很适应汉末黑洞洞的屋子和潮湿霉的气味。
现干草末端爬行的小昆虫,她可以淡定的捻死,扔进火盆里。
就在她为自己适应良好稍感自得的时候,汉末真实平民的惨状却野蛮的闯入了她的视线。
曾经她以为的不便和贫穷一经对比,根本算不得什么。
名叫姜行的里魁站在堂屋里。
公孙颜第一次看见一个人的身上集合着这样可怕的苍老和悲苦。
明明是他的家,面对公孙颜这样借宿的年轻娘子,却神色惊惶得像绷紧的弓弦,弯腰低头,态度谦卑。
“姜老,请坐。”公孙颜指了指布置在堂屋的干草坐席。
“不敢当不敢当。”姜行诚惶诚恐的弯下腰去。
刚开始购置的大衣还余了两件,放在辎重车上,赵云得了公孙颜的吩咐,给了这个老人一件。
因为是剩下来的,也挑不了什么尺码,不合身的大衣披在老人身上,直垂到了脚面。
大衣很暖和,姜行却内心惶恐无比。
他活了很久,他知道世间不会有平白得来的好处。
命运不会赠予免费的礼物。
对世家之人来说,他们这些草民就是地上的尘泥,脚踏过去都嫌脏了鞋底。
他一夜忐忑无比,只期望是那个貌美的娘子年幼心善,见他可怜,而不是有旁的什么意图。
现在站在他家的堂屋里,四周都是熟悉的布置,姜行却头也不敢抬,更不敢接这个年轻娘子的尊称。
“小人站在就好。”尽管低着头躬着腰旁人看不见,但是姜行的脸上还是挂在讨好谦卑的笑。
跪坐在上的公孙颜有些脑仁疼,她看得出眼前这位老人身上的谦卑和戒备。
她甚至可以戏剧化的脑补出这位老人受过多少来自世家军阀的欺压。
但是这种态度并不利于他们进行良好的沟通。
“姜老,我很感激你能收留我们。”又尝试了两次让这个老人坐下,均以失败告终,公孙颜眼见自己越客气对方越是诚惶诚恐,她不由叹了口气,索性直入主题。
“我想了解一下这里的状况,人口。”公孙颜见老人脸色一变,接下去说到:“我想让这里的人们能跟随我们迁去令支。”
姜行心里咯噔一下,失态的叫了一声:“不可!”
整个汉末军阀世家掠夺人口充作荫户是常有的事情,但是这不代表被掠夺的平民愿意。
且不说故土难离是国人传承千年的情结,在汉末时迁徙永远伴随着死亡。
各路军阀养私兵都缺粮,哪里会用粮草接济掠来的饥民。
大量拖家带口的人被刀剑逼着走上迁徙的道路,缺衣少食,扑死道中,更何况这样恶劣的大雪天气。
就算是活着到了地方,等待他们的是为奴为婢,极为苛刻的劳作,生不自由死不由己。
话一喊出口,姜行便有些后悔。
对方几百甲马俱全的骑兵,弓刀之下哪里容的下他拒绝,这种询问大抵也是一次客气而已。
但是姜行还是抬起头,他满是沟壑的脸上露出哀求神色:“娘子开恩,此处皆是逃亡的老弱病残,并无多少青壮,还请娘子再、再……”这里都是没有价值的苦命人,饶过他们一次吧。
“这,不愿意的话也没关系。”别这么要哭的样子啊,公孙颜无措起来。
公孙颜不知道汉末被掠夺的人口惨状,她本意也不是现在就迁这些人离开。
她确实需要大量的人口,但是迁徙怎么也得等她在令支站稳脚跟,有自己地盘可以安置这些人以后。
在她的概念里,人带走,最基础的衣食住行要为他们保障,也要得到对方同意。
正是这样的代沟让两人一时鸡同鸭讲。
反倒是侍立在旁护卫安全的赵云,一眼看出了双方的误会。
他不得不告罪一声,站出来,向公孙颜解释了一下姜行失态的缘由。
听赵云迁徙途中平民的惨状,公孙颜才知道这老人为什么突然如此激动,便耐心解释道:“姜老放心,既然迁徙,肯定是要保障大家路途中衣食和安全的。”